第十二章 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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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入秋之后,天短夜长,袁娇娇忙于生计,每日在家里的时间只有晚上,晚上且还要做针线活以补贴家用,而书生的病情反复了两次之后,一直处于好好坏坏,需要小心保养的阶段,每日都在房里窝着,最多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袁娇娇极其偶然的有余钱和需要去逛街的时候,偶尔会带上他。

    这样一来,袁娇娇就觉得这书生怕是会闷坏掉,一天到晚也没个说话的人,左邻右舍的,他似乎也没有很高的热情和他们闲谈。[www.kanshU.com]

    于是,这日彩凤说镇水亭那里有龙舟,有唱戏的,要唱三日的时候,她便也盘算着带书生去逛逛,散散心。

    说与书生听,书生正在闭目养神,闻言迟疑了一下,看到袁娇娇亮晶晶满含期待的双眼,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袁娇娇于是在彩凤那里报了个名,让她帮自己占两个座位。

    忙忙碌碌的又几日过去,终于到了唱戏的这日,白天在镇水亭所在的街上是庙会,晚上戏才开唱,书生听说还要逛庙会,只好苦笑了一下。

    因为这几日书生正好感冒,于是他穿的十分厚,还用厚手巾包了脸,说怕过给别人。不过人长得好看了,即使裹的这般厚重,看起来依旧好看,袁娇娇也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早上匆匆忙忙的吃了饭,会齐了彩凤小翠等人,一起往庙会上来。

    逛庙会,又都是年轻姑娘,只有书生一个男子,袁娇娇担心他不自在,走路逛街时不时和他并排走,怕冷落了他。

    书生倒是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看起来也对街旁的货物很感兴趣,袁娇娇和彩凤她们停下来叽叽喳喳的讲价的时候,他便也站在旁边观看,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中午时分在一家小店吃汤包,书生看起来对那些玲珑剔透的小笼包也是饱含兴趣,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的十分开心。

    太阳落山的时分,大家买好了葵花籽糖块,早早的去镇水亭下占座位。

    因为去得太早了,戏子们还在船上吃饭,袁娇娇她们自来熟的登船看戏子们幕后的摆设,这个时候书生就不肯去了,只站在岸上等她们。

    好容易等到暮色降临,镇水亭下看戏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座的坐在最里面,十个铜板一个座位,袁娇娇她们因为提前就买好了,挑的座位好,所以全都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在最前排坐下。书生坐在袁娇娇旁边。抱着她们所有的零食……

    这个龙舟是特制的,专为唱戏而设,停靠在岸边,戏台就搭在巨大的甲板上,船楼上四角挑着灯,甲板上搭着棚子,也安了一圈的灯,整个龙舟灯火辉煌,彩绘耀目,正经戏开唱前,先有两个小丑出来对说对话,逗观众笑,人群之后那些没有买到座位的,为了争一个好位置不时的发出一阵吵嚷或者哄笑,彩凤她们安坐在座位上,惬意的看着热闹……

    大约晚饭之后的时辰,甲板上的幕布终于徐徐拉开,锣鼓声喧,第一场戏开始了。

    唱的是《牡丹亭》第一出

    戏一开场,下面的人群立即都安静了,都眼巴巴的望着戏台。

    袁娇娇也很聚精会神,今日这个戏班子据说是有名的,偶然路过镇子,顺便唱一场,机会难得的。

    不知不觉的唱完了两三出,戏子们到后台歇息,又换上小丑逗乐,大家放松下来,开始热烈的讨论戏的内容,又评论生旦净末丑的长相打扮,不亦乐乎。

    书生在一边坐着,只微笑着听她们讨论,并不发言。

    袁娇娇以为他是听得无趣了,翻找出糕饼来递给他叫他:“吃点东西吧,晚上要很晚才得回呢”

    书生垂下睫毛接过来,唇角微微弯起,点头说好,看起来也甚为愉快,袁娇娇便又高兴了。

    磕了会儿瓜子,戏又开始了,满场又一次鸦雀无声,袁娇娇看着戏台上那剑眉星目的小生,心想,书生可是比他更好看多了,也比他更有种威严之气,同样是书生,气质感觉却差得挺远。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转脸去看身旁的书生,却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台子,眼睛却像望到了虚空里,不知道是在关注戏台,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紧锣密鼓一场场的戏唱下去,月亮升起来,照耀的水面一片白银银,镇水亭下像个灯火琉璃的世界,彩凤满意的嚷着:“这次的钱没有白花!”

    众人将买的零食全吃光了。

    一直到了月亮西坠,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戏才唱罢,明晚继续,围着的人并没有比下午少多少,许多抱着孩子的媳妇儿也还挨着没走,这个时候拖儿抱女的往回走,熙熙攘攘的,纷纷往各处的家里走。

    袁娇娇她们坐在最里面,等外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走,弦子的声音还响在耳朵里,锣鼓声震得人有点耳聋,戏里的唱词还言犹在耳,想着曲儿的内容,人都有些神思恍惚。

    几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倒都不大说话了,深秋的夜晚,草叶上都挂着寒露,几个人冷哈哈的,不时的搓搓手跳一跳,又想起小丑的哪一句搞笑的话互相哈哈笑。

    这期间,书生一直笑微微的看着她们闹,仿佛大人看着孩子,一如既往的老成持重。

    众人却是都有点不习惯开他的玩笑。

    一时先送了小翠等到家,彩凤跟着袁娇娇和书生,按照往常,这么晚回家她一定就在袁娇娇这里睡了,不想吵醒王婶挨骂。

    但现在她眼珠转了转,却毫不犹豫的回了自己家,还贼笑兮兮的拧了袁娇娇一把,把袁娇娇闹了个大红脸,想还回去反被她跑了。

    于是她便和书生轻手轻脚的开了院门回家。

    上次书生牵她的手,让她平日见了书生莫名的就多了三分羞涩,不过她爹爹从小教导她的就是端庄稳重,因此即使有时见了书生会神思恍惚,心里常常有些乱,面上也是竭力镇定,不表现出来。

    又兼书生不过是因病借住在此,病总有好的一天,人总有去得一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外乡的人有什么瓜葛。

    开了院门,月亮半落在林梢之后,小院内有淡淡的清辉,书生替她开堂屋门进去点灯,黑暗中,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杜丽娘梦见了柳梦梅,便飞蛾扑火一般认定他是自己的命中人,以致相思成病,一赴黄泉。

    自己懵懵懂懂的长到这么大,却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想法,也从来不曾神思恍惚和心乱过。

    难道这个书生,已经逗引起自己的思`春`情绪了么?

    蜡烛点着,暖黄的光晕下,书生俯身小心的挑着灯芯,长眉浓秀,玉面朱唇,优美的双眼漂亮的不似凡人,又隐隐的含着威严,让她不禁一时又看呆了。

    他——她很想冲口而出和他深入的说点什么。

    但脸已经慢慢的热了起来,失去了张口的勇气。

    书生似是感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也有些愣神,继而微微一笑,霭声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

    袁娇娇的脸顿时轰的一声,彻底红透了……

    ***

    这晚不知是怎么过去的,袁娇娇大概把筷子放到了簸箩里,茶水杯摆到了凳子上,颠三倒四惊慌失措了不少,糊里糊涂的把书生推出了堂屋,脸红的跟发烧似的捂着被子睡了,当然是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起来,书生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微微的站在厢房门口,双手撑着门框上沿,跟她问好道:“这么早便起来,可睡足了?”

    早上的艳阳潋滟的照在他的脸上,晨风吹动衣衫,寒潭一样的眸子含着笑,比往日多了一丝俏皮,却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袁娇娇的脸又红了。

    却不期然书生突然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害羞呢?”他笑微微的说,与往日比较冰冷的气质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全身都散发着温暖喜悦的光芒。

    袁娇娇的脸顿时在他手中红成了个熟苹果。

    “晚上还去看戏吗?今日请些人来,把这院子修一下吧”书生看她囧的很了,便不为难她,放开了手笑道,同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包碎银子。

    “啊,你不是说——”袁娇娇惊讶的道。

    “昨日新取的,街上正好有银号”书生微笑着说,挽起袖子开始打水。

    袁娇娇捧着银子走过来,感受到那份重量,她还在震惊中:“可是……院墙不用修啊?我是说不用请人修——不能,花你的钱……”

    “唔,是我看这墙实在碍眼,你放心,我还有不少盘缠”书生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推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可是……”袁娇娇看了自家的院墙一眼,脸又有点红,这左邻右舍的虽然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自家的院墙确实是最破的了,书生,连院墙都这么在意,那厢房那么阴暗,还有床又旧又硬,被褥里的棉花也好几年了,盖着不是很舒服,书生岂不是更?

    这样一想,她倒觉得是自己亏待了书生了,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请一个人来补墙,同时去街上买些新被褥来,先给书生换上——看起来书生家境良好,他想吃好点住好点没有什么不对。

    不过等袁娇娇去了一趟街上回来,就发现自家多了很多人,都在乒乒乓乓的拆院墙和稀泥,王虎竟然也在,她抱着被子吭哧吭哧的过来一问。

    原来王虎早上回家拿衣裳,顺便到袁娇娇家看看袁娇娇和书生,书生就拜托了他请人来修院墙翻新房子,王虎在这里指挥了一会儿,还要回打铁铺子,有几宗生意要做。

    袁娇娇一听连房子都要翻新,马上找书生理论,当家这一年多,她也知道翻修房子是比较耗钱的活计,虽然她照顾过书生,但也不能用这么昂贵的花销来酬谢。

    因为袁娇娇家请了这么多人干活,她家一时变得很热闹,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三四十口子都在院子里站着,一些人坐着自来熟的用她的茶壶倒茶喝,彩凤搓着手和袁娇娇咬耳朵:“娇姐姐,你们家郎这是要做什么?”

    袁娇娇又好气又好笑的推了她一把,王婶也来瞧,见书生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坐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工头等人喝茶,袁娇娇小媳妇一样站在一边,立即叹了口气,心里直埋怨自家儿子不上紧,被外人占了先机。

    袁娇娇当着一院子的人,不好和书生争执,便招手叫他到屋里,说有话同他说。

    书生却是少见的稳坐不动,只笑微微的说:“娇娇,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是”

    袁娇娇直想跺脚。

    狠狠心道:“云,云泽,墙和房子真的不用修,要修也是我自己来好了——”

    书生见她发急,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不要和我见外,我本想与你定亲,又因只身在外,没有父母亲朋作证,也少媒人证人,所以不曾问你——”话说到这里,袁娇娇顿时呆掉,脸腾的又红起来。

    这样重要的话,他这样让人措手不及的说出来,院子里的人也一时都呆住了,随即又热闹起来,王婶说:“没有证人怕什么,婶子替你们做个媒人,再请个证人就够了”

    又有婶子大娘说:“早就该先把亲事定了,两个孩子多般配”

    彩凤一双眼只骨噜噜的在袁娇娇和书生之见来回转,显然是以为他们昨晚有过什么了,袁娇娇全身血液不知道在哪里流,暂时顾不得他。

    王虎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娇娇见场面已经是这样了,心乱如麻,既不能决定说好,也不想当面驳了书生,不想伤他的颜面,只得说:“我——这件事我还没想过,待我想一想,问问长辈吧”

    院子里的人顿时各种唏嘘之声,让袁娇娇更加心乱了。

    书生见状点点头,微笑道:“也好,各位婶子大娘也做个见证,我今日是郑重向袁姑娘求过亲了,只盼望佳人能应允。”

    说着方放开袁娇娇的手,袁娇娇如蒙大赦,连忙抱着被子进了屋。

    修院墙翻新房子这两件事,被云泽求亲这件事一搅合,顿时成了没心肠去理论的事,十几个男人顺顺利利的开了工,开始修葺袁娇娇家的院墙,先拆了一座厢房的屋顶,重新缮顶,这期间作为房子的主人,袁娇娇自然得还得招待做活的众人,于是这一天都是在十分忙乱中度过的。

    到了傍晚,结算了一日的工钱之后,彩凤来找袁娇娇,问还去不去看戏。

    袁娇娇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待要说不去吧,自己不去,书生肯定也不去,书生刚刚在白日说了那样的话,剩两个人在这小院里,她一定更加的心乱如麻。

    于是把劳累丢在一边,说去。

    彩凤又笑嘻嘻的问书生。

    云泽看了看袁娇娇,笑着说:“当然要去”

    于是又是一行五六人再奔镇水亭。

    一路上彩凤不时的和袁娇娇咬耳朵,和袁娇娇说些什么便笑眯眯的瞅书生一眼,那目光含义深刻。

    书生很淡定的回以微笑,看起来心情比昨日更好……

    不过尽管白日经历了书生的“霹雳炸弹”,戏一开场所有的人随即被深深吸引,袁娇娇也无暇想别的,聚精会神的看了进去。

    一连几场唱下来,书生一直很君子的坐在一边,并没有因为白日求亲过而有所改变,或者格外亲热之类的,袁娇娇渐渐心安,又更加觉得书生的人品可以信赖,也更相信他是真心之言。

    晚上戏散场之后,还是最后送完彩凤,两个人回家,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这晚没有月亮,乌黑的夜有点伸手不见五指,袁娇娇提得小灯笼只能照见巴掌大的地面,两个人摸摸索索的开了院门,摸摸索索的进了院子,期间袁娇娇被院子里的马扎绊了一跤,差点跌倒。

    被书生及时的伸手拉住,灯笼却是掉到地上摔灭了。

    书生的手很修长很温暖,握着让人很安心,袁娇娇又想起了他白日的话。

    “你在这里站着,我去拿蜡烛来”书生怕她再拌着,嘱咐她道,自己往屋里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书生在屋里喊她,问她:“火石放在了哪里?”

    袁娇娇一边答应着一边自己也去找,屋子里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容易摸进去忽然眼前一亮,一张灰糊糊可怕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她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亮光立即移开了,露出了书生笑盈盈的脸。

    原来是他骗她进来,把烛火放在下巴的位置吓她。

    见她着实吓了一跳,他忙呵呵笑着安慰她。

    “你!——你这个方法是从哪里学的?”袁娇娇斥了一声,忍不住也拿起蜡烛放在自己脸前,叫书生拿铜镜来照。

    “大半夜的不要玩了,你这个样子……”书生半笑半认真的皱眉毛看着她说道。

    袁娇娇一听更加有兴,就那么端着蜡烛,叫书生拿架上的铜镜来照。

    结果她很快就发出了第二声尖叫,蜡烛也差点吹熄了。

    书生抱着铜镜倒笑得很欢实。

    笑完了袁娇娇又想起了正事,刚刚这两次惊吓倒让她不像白日那样羞涩了,定了定心神问书生:“你——白日所说的话可是真的?”

    书生见问也收了笑,又弯起唇角,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籍贯是哪里,父母兄弟都是什么人,我,我觉得这还是有些太假了……”这番话好像说书生是骗婚的,袁娇娇不想侮辱书生的人品,但这又是她内心真实的一点感受。

    “唔……”书生闻言微微转开了目光,露出沉吟的神色,秀长的眸子显得又黑又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况且……我也不想离开武原镇……我的亲朋都在这里,我们,隔得太远了……”袁娇娇咬着嘴唇说,她不知道,她后面这句话算是一语成谶。

    “唔,我知道……但我…真的想娶你……”书生转回目光说。

    那含威不露的双目中是一片认真和赤诚,略略带些紧张的望着袁娇娇,满面都是期待……

    “我的家乡颇远,紧邻着…宿州。我的父母兄弟你也不必担心要曲意奉承,我的兄弟们都是各过各的日子”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继而又微笑着道:“我想……一年之后,我便有能力娶你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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