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079: 三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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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霍守义眼睁睁看着三老转入壁后,木然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耸耸肩,道:“一番心思,不想竟全属白费,三个老东西,居然顽固如此。”

    霍元笳更是怒容满面,冷笑道:“爹!他们不容置辩,拂袖而去,难道咱们就不能用强……”

    霍守义脸色一沉,断喝道:“噤声!”左右望了一阵,又道:“带他回去,为父自有他计。”

    霍元笳没有好气地踢了一脚,吼道:“滚吧!还待在这儿惹气么!”

    李飞鱼挨了一脚,终于忍了一口气,低头退出“三圣宫”,心里却反感一丝安慰,因为,他虽不获谅于三圣宫,最少还没有为虎作伥,帮助霍氏父子,作什么亏心之事。

    回到石屋,暗暗取出阿紫抛给他的字条,展视之下,只见条上写着:“今夜三鼓,守候窗下,婢将导引夜人后宫,晋谒三圣,脱身并非无望,万盼忍辱耐心,毋忤逆霍爷子。”

    看了这张字条,他仰面吁了一口闷气,恍然忖道;啊!原来三圣竟是故作如此,那一脚,挨得真是太值得了。

    这一下午,李飞鱼总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时而负手徘徊,时而躲在窗后向外偷窥,整整半日,阿紫并未再送饮食来,而廊下花后,仍有两名挎刀大汉,遥遥守望着石屋。

    天色慢慢暗了,寒风吹动园中树枝,阴影婆婆,有如鬼魅。

    李飞鱼困处石室,一面算计着时刻,一面却暗暗替阿紫焦急,皆因园中守望临视之人始终不断,用什么办法才能偷进园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黑尽,远处已传更鼓响。

    李飞鱼紧捏双拳,匆匆束扎衣襟,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进跳出来,接着,是二更……三更……

    蓦地,窗外已响起极轻微的叩击之声。

    李飞鱼心头一阵狂跳,拨开窗槛,月光下,果见阿紫浑身劲装,背插长剑,站在空外花树丛中,向他不住招手。

    李飞鱼翻身跨出窗口,蹲身隐在花丛中,忍不住低声问:“姑娘,你怎能偷进园里来呢?”

    阿紫沉声道:“今夜园中巡逻守望的,是我哥哥和他的好朋友,三更才换他们值夜,所以不要在初更,但咱们务必须在天亮之前,悄悄赶回来。”

    李飞鱼松了一口气,又道:“三位老菩萨所居之处,戒备森严,只怕全是霍氏父子爪牙,怎能进去?”

    阿紫探手拉住腕肘,低声道:“公子只管跟我来,脚下放轻一些。”

    李飞鱼被她握着手腕,蹑足贴墙而行,掩掩遮遮。绕到园门,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挎刀大汉,沉声问:“是阿紫妹子么?”

    阿紫顿住脚步,悄声道:“哥哥,怎么了?”

    大汉凑身过来,向李飞鱼点头为礼,道:“霍守义正在上房密议,暂时不致查问。妹子快去快回,千万不可耽搁,万一暴露,咱们都没有命了。”

    李飞鱼感激地道:“多承大哥鼎力成全,但能脱身,必不忘大哥厚恩。”

    阿紫道:“这是我哥哥杨治,今天夜里,后园归他巡守。”

    杨治急声道:“快去吧!秘道口,我已嘱沈二哥等候多时了。”

    李飞鱼跟着阿紫,疾步出了后转园,顺着风火墙向北转过一条横街,一闪身,进入一家灯光昏暗的房舍,阿紫掩上房门,拉了李飞鱼,径奔内室。

    房舍中陈设极为简陋,内室中也只有一床一桌,这时,已有一个二十余岁粗壮少年,等候在房里。

    那少年见了阿紫,一句话没说,双手握住床沿,用力一掀,“轧轧”一阵轻响,木床翻起,露出一个阴暗的地洞。

    阿紫向他点头示谢,径自拉住李飞鱼,循石级进人了地道,那少年紧跟着又拉动床榻,封闭了洞口。

    阿紫长吁一声,这才松了李飞鱼的手,从怀里取出火把子,点燃了在前引路。

    地道曲曲折折,地势渐渐上升,李飞鱼一面低头行走,一面惘声问:“姑娘,这地道是通往三位岛主居处么?霍家父子久居岛上,难道他们不知道?”

    阿紫应道:“这是近一年内,由我哥哥和少数几位不甘心附从霍守义的志士,偷偷挖掘而成,原来准备万一有变时,可以护卫老岛主脱身,今无公子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李飞鱼又问:“霍守义父子既然早有野心,三位岛主为什么不下手除了他们?”

    阿紫轻叹道:“公子哪里知道,那霍守义尽得三位老菩萨真传,又习过‘逆天大法’,一身武功,已难有匹敌,这些年来广树党羽,其势已固,何况,老岛主年纪已经大了,一旦正面冲突。未必更能一举制取得了他。”

    李飞鱼道:“这么说,今天霍元笳所说的话,竟是真的?”

    阿紫冷笑道:“他口里怎会吐出真话来,‘逆天秘录’,确有其事,但是,经过情形,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李飞鱼忙道:“姑娘可愿为在下一述?”

    阿紫一边走,一边道:“他告诉的话,可说恰好与事实相反,蓝霍都是三位老菩萨传人,这是不错的,但逆天秘录,却根本不是霍守义所发现。”

    李飞鱼问道:“那么,是谁发现的呢?”

    “蓝镜龄。”阿紫接口道:“当时,蓝镜龄毫无私心,欣然将秘录呈现于三位老菩萨,经过老菩萨体悟秘录武学,才发现逆天大法,正可补各种武功之短,譬如三圣本门武学,习后不能成家娶妻,若得逆天大法为补,就可以无碍结婚生子,老菩萨一喜,便有意将三圣一门,由蓝镜龄继承。”

    “后来为什么又生变故呢?”

    “那是因为霍守义年龄较大,又为首徒,老菩萨怕他不服,为示公平,便同时将‘逆天大法’,分传蓝霍二人,约定以二年为期,一年之后,二人同时娶妻,第二年,再考验二人修悟进度,谁的修为好,谁便是三圣岛的继承者。”

    李飞鱼脱口道:“这办法很公平,难道霍守义反对?”

    阿紫冷哼道:“当时他怎敢反对,但霍守义为人奸诈,心里已暗萌歹念,他心知师弟武功修为在他之上,于是,等到一年之后,双方都已娶妻,便暗下毒手,趁蓝镜龄练习逆天大法之际,用歹毒的‘石虎香’磨粉,撤于师弟练功室中,使他内腑中毒,偶一倒运真气,竟走火人庞,半个身子,陷于麻痹。”

    李飞鱼惊道:“啊!好毒的手段。”

    阿紫继续说道:“歹毒手段还不止此呢!蓝镜龄中了暗算,明知是师兄做的手脚,但却顾念同门之情,不肯拆穿他的虚伪面目,便向三位老菩萨坦承真气练岔,无法如约与师兄竞争继承之位,三位老菩萨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将‘当家’的重任,付托了霍守义。”

    李飞鱼道;“那他总该是满足了?”

    阿紫愤愤道:“霍守义却心犹未甘,总是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位老菩萨必对师弟藏了私,未肯将‘逆天秘录上的精粹武功,向他公开,一再逼问师弟,蓝镜龄无奈,只得独自驾舟,离开了三圣岛。”

    李飞鱼慨然道:“这样,他总该罢手了?”

    阿紫冷笑道:“他不但不肯罢手,从此更起恶念,立意谋夺三圣岛岛主宝座,表面上收养蓝家孤女,实则开始广布党羽,准备逆师叛祖。”

    李飞鱼插口道:“他的野心,三位老菩萨知道?”

    阿紫道:“自然知道。”

    李飞鱼讶道:“那,为什么不趁他未成气候,早些下手,除此祸根?”

    阿紫喟叹道:“老菩萨不是没有除祸之心,实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飞鱼道:“为什么?难道凭三位老菩萨的绝世玄功,还制服不了霍守义?”

    阿紫摇头道:“这是一桩绝顶秘密,天可怜见,这些年,尚未被霍氏父子知悉,否则,三圣岛早该改名霍家三岛了。”

    李飞鱼正要追问原因,不想已行抵地道尽头,阿紫灭了火褶子,贴耳在底壁上倾听了一会,又屈指轻弹了三长两短暗号,片刻,石壁“呀”然而开。

    跨出地道,置身处境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室中仅有一名十四五岁小丫环掌灯而待,低声道:“三位老菩萨已经等了许久,李公子快随我来。”

    李飞鱼慌忙肃容整襟,紧随那少女,转往密室后一间罗幔低垂的卧室,一脚跨进门去,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室中设有三张锦凳,三至已赫然端坐凳上。

    李飞鱼俯首而入,紧行几步,屈膝跪倒,轻声道;“晚辈李飞鱼,叩请三位老菩萨金安。”

    三圣睁目注视他半晌,目光竟充满慈祥和亲切,于白日殿上迥然不同,仍是当中的一位开口,柔声道:“孩子。日间殿上,委屈了你了。”

    李飞鱼垂首道:“晚辈愚鲁,未能有为菩萨分忧,愧作实深。”

    老人摇摇手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李飞鱼应命再拜立起,目光微抬,三位老人都对他注目微笑,不约而同赞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天纵之才,可惜一身真气,竟被破了。”

    左首老人感叹道:“我就说吧!如冰那丫头眼高于顶,既是约来的朋友,岂会庸俗?”

    右首老人也接口道:“孩子,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如冰?快说出来,说得越详尽越好!”其余二老也同声催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李飞鱼便将自己途中缺少盘缠,竟欲押当母亲故物,跟蓝衣少年相识经过,详详细细述了一遍。

    三老听了,不住地叹息!

    “那丫头,人本聪明绝顶,但她负气一走,对老夫三人毫无思念之心,难道她心里还怨恨着我们?”

    阿紫在傍接口道:“依婢子看,如冰姑娘不但时时思念着三位老菩萨,而且,现在只怕正兼程赶路,要回来看望三位老菩萨呢!若不然,她为什么跟李公子相约三月为期,又什么一见面就道出三圣岛身份?”

    左首老人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说如冰丫头绝非负情寡义之人,她一定会回来。”

    右首老人转面又问李飞鱼道:“好孩子,你再说说,好端端地怎会把一身真气都破去了?”

    李飞鱼黯叹一声,从十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说起,以后君山赶会,中毒得救,如何错识殷无邪,蒙受不白之冤,岳阳城中遇见恩师,无法表白心迹,自断心脉破除真气这段经过,扼要简练的陈述一遍。

    三圣听了,个个耸然动容,坐在正中的首圣愤愤道:“这么说来,其错全在那北天山落凤头陀这和尚,识人最贵知心,他既然信不过你,当初就不该以本身真力,助你祛毒,一旦援以玄功,就该全予信任,怎能被几句谗言谣言所惑,就硬逼你自断心脉废去武功,这和尚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李飞鱼连忙跪下,俯首道:“人言如刀,往往令人百日莫知,此事只怪晚辈阅历粗浅,径顾一意孤行,以致不谅于天下。洗心殿更趁机推波助澜,欲陷害晚辈于万劫不复恶名,那时武林中人人如此宣扬,亲如授业恩师尚旦难以剖解,何况公孙老前辈。”

    二至爱怜地颔首长叹道:“中原武林,是非最多,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是令人齿冷,所以三岛子弟,向来严禁踏入中土!”

    李飞鱼心中一动,借机忙道:“老菩萨圣明洞烛世情,晚辈衷心敬服,但三位老菩萨亦是中土人氏,让他洗心殿肆虐,武林苍生蒙辱,唇亡则齿寒,三位老菩萨何忍坐视。”

    二圣连连摇头打断他的话:“中原武林都死光了,与老夫何干?天降劫运,定数难逃,正该那些奸诈倾轧的匹夫,好吃些苦头。”

    李飞鱼朗声道:“老菩萨之言,毕竟流于偏激。晚辈想,中原尽多忠义正直之士,历代武林豪侠,慨掷头颅,豪气千秋,可歌可泣之事,岂能因三数小人劣迹所掩蔽。再说,君子小人,普天下何处没有,就如霍守义父子……”

    首圣突然一声断喝:“住口!”

    李飞鱼怵地一惊,顿感失言,连忙垂首身道:“晚辈一时失礼,老菩萨务赐愿谅。”

    三圣默默相对,好半晌,不言不动,但神情却显得十分激动,六道冷电般目光,不住在李飞鱼身上扫视,足足过了盏条光景,首圣最先闭目挤落两颗晶莹的泪珠,长叹一声。

    “唉……”

    接着,二三圣,也不约而同黯然发出一声叹息:“唉……”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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