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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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她相信阿正所立下的誓,也相信阿正的本事,阿正一定会活着的,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也能一直一直活下去了?

    阿正看着困扰不已的她,劝道:“其实你也不用这样逼自己,若是你实在为难,就把它毁了,当做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你爷爷既然当年没有让你爹继承桑园,就说明在你爷爷的心里,后辈只要守住小家,一辈子平安就好。如果他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难。”

    她不由得有些惭愧地说:“可是……我舍不得……”

    她懂得逐利乃是人的本性,但仍会为自己的名利心感到羞耻,羞愧地红着耳朵小声说:“这样好的机遇,我舍不得放手。一旦我们造出了圣丝,我们便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世家工匠了。那是何等的辉煌荣耀,而我真的想要那份辉煌和荣耀。”

    阿正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随即毫不迟疑地问:“那你做好可能会为之赴险的准备了吗?”

    她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我明白,我甘愿冒险一试。”

    “那你就把它收好。以后若是有人来你这里抢这东西,或者有人来欺负你,只要我有一口气,你就不会有事的。”阿正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劝她淡泊名利的打算。

    她愣了一下,冲口而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阿正只是自然又正气地回答:“我是宁家的活计,效忠当家的是理所应当。”

    哪有人会为了效忠当家的,就这般当牛做马无怨无尤的呢?她又不是德高望重、自有一派手下追随的宁望平,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艰难掌家的小女孩。

    既然阿正愿意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若是她将来终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也绝对不会忘了这份自微末中而起的情意。

    就在这时,翠玉急匆匆走进来,刚要开口,忽然见到耳朵和眼睛都红了的、难得这般脆弱的宁夏青,还有蹲在宁夏青跟前哄着的阿正,翠玉不由得愣了,要说的话也忘在了嘴边。

    见翠玉进来,阿正随即起身站到宁夏青的座位后面,宁夏青抬起手抹了抹泪,问:“怎么了?”

    “……哦!”翠玉回过神来,道:“谭爷来了。”

    宁夏青一怔,不由得问:“谭爷怎么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正接口答道:“是不久前的,他本来要直接来前厅这边,以前老掌柜在的时候,谭管事都是直接来这里的。但那时候李口还没走,所以我就说你还有事,让他在铺子里等着了。”

    宁夏青松了一口气,幸好阿正拦住了谭文石,不然谭文石定然要撞见李口了。她问道:“谭爷说了有什么事吗?”

    翠玉想了一下说:“谭爷说要跟姑娘谈点买卖,倒是简单提了一两句,但我没听懂……姑娘也知道,我不太明白生意上的事……”

    宁夏青微微蹙眉,问:“他是替他自己来的,还是替三老爷来的?”

    翠玉答:“好像是替他自己来的,身边没带着三老爷的其他管事。”

    宁夏青启口吩咐:“让他进来吧。”

    翠玉去请人了。宁夏青不由得心有疑虑,李口坐过的板凳还热乎呢,谭文石就来了,若说是巧合,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难道谭文石真的知道这半本残卷的事?难道谭文石就是因为此事才过来的?

    若是谭文石真的知道此事,那他前世里娶宁夏青,除了谋夺宁永达留下的家产,想要凭借这些进而掌控宁氏一族的核心之外,会不会也存了从宁夏青这里打听宁望平留下这本笔记的心思呢?

    若是谭文石真的知道此事,那他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当年的真凶,难道那真凶与谭文石是共谋?

    因为宁望平早有察觉且做了这样一番布置,所以那真凶当年没有从宁望平那里抢到这本笔记。会不会那真凶在这十几年里贼心不死,所以才与谭文石合谋,坑害宁永达和宁夏青呢?

    前世里谭文石借助着宁永达留下的产业和在宁三老爷手下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节节高升,极为荣耀,成为宁氏一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谭文石会谋算吗?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谭文石会不会也只是一个被摆在台面上的棋子?

    那无数双她看不见的黑手是不是早就操控了宁永达的性命和她如今的人生呢?

    她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冷,而翠玉已经带谭文石走到了前厅的门口,翠玉走到门口,不由得脚步一滞。

    谭文石也已经发现了翠玉所发现的事情,谭文石瞧着主座和侧首旁放着的杯子,颇有深意地问:“宁姑娘之前有客人吗?”

    宁夏青眼睛一瞥,只见那青色的杯子里还有几片残余的茶叶,杯沿的位置微微有了几圈茶渍,仿佛在证明着刚刚的确有人在这里,这让她不由得心里一惊!

    说实话,刚刚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让她竟一时不察,忽略了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阿正就走上前去,一边收拾了宁夏青和李口刚刚用过的茶杯,一边波澜不惊地说:“刚刚我来给姑娘通报说谭管事来了,姑娘顺便问了我几句话,没想到说得久了一点,姑娘就让我坐下喝了口茶。”

    宁夏青微怔,阿正已经将那两只用过的茶杯放在了托盘上,在端走托盘之前,阿正又走到宁夏青身前,笑语道:“姑娘要是再不肯将这本棋谱还回来,谷丰大叔可要怪我了。”

    宁夏青诧异地看向阿正,阿正已经伸手从她手上抽出半包着布包的那半本笔记。宁夏青这下反应过来了,松开手任阿正将那本笔记拿走包起来收好。

    谭文石的目光好似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却又好似将一切尽收眼底,悠悠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宁姑娘还爱棋。倒不知是什么难得的棋谱,竟然让宁姑娘和家里的伙计为它争了起来,想必定是名家之作了,不知道可否供我一观呢?”

    阿正笑着回道:“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实在拿不出手。其实是我跟谷丰大叔下棋的时候,有时会遇到客人或者货商上门,这棋局不得不暂停,伙计的住处狭窄,没有专门的地方可以存放着未下完的棋盘,谷丰大叔就把棋局记下来,方便下次继续。”

    阿正平淡地说:“因为记录得匆忙,所以上头的字歪歪扭扭,除了我和谷丰大叔外,谁都看不懂。我家姑娘也的确不擅下棋,只是一时兴趣,跟我抢着玩罢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看了。”谭文石笑了一下,就不继续坚持了。

    阿正也笑了一下,随即揣着残本、端着托盘出去了。

    阿正一走,谭文石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夏青,忽然悠悠道:“想不到宁姑娘这般平易近人。”

    宁夏青蹙眉,戒备地问:“谭爷这是何意?”

    谭文石言有深意:“不过是与家里的伙计随便说几句话,宁姑娘竟会赐座赐茶。”

    翠玉给宁夏青和谭文石拿了新茶杯倒上水,不假思索地接口道:“我们姑娘向来如此!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分给我们这些下人,一点没把我们当外人看,我们就跟姑娘的家人一样!”

    翠玉意犹未尽地补充道:“我们姑娘就是生性厚道。才不像有些姑娘,吃别人的、穿别人的、花别人的,却还在背地里算计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翠玉说着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种人可真是贱透了!”

    谭文石被翠玉说得一怔。倒是宁夏青知道翠玉为何会这样说,翠玉是因为曾经偷听过谭文石和杜秋桐说话,所以对杜秋桐很有怨气,逮着机会就念叨两句。宁夏青其实心里有些想笑,但还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翠玉。翠玉反应过来,立刻说:“对不住谭爷,我失言了。”

    “无妨。”谭文石摆了摆手。

    翠玉脸上一红,道:“一提到我家姑娘,我就忍不住多嘴。反正……反正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我家姑娘就是了。”

    谭文石微微一笑:“你也没说错,有此等忠仆是你家姑娘的幸运,也可见你家姑娘的确是宽厚之人。况且……”他看向宁夏青道:“在我眼里,宁姑娘的确是无人比得上的。”

    宁夏青谦虚了句:“谬赞了。”随后端起杯子喝茶,并没有去接谭文石的目光。

    倒是翠玉瞥了瞥谭文石,又瞥了瞥宁夏青,有些不满,借着倒茶的功夫微微往前站了站,挡住谭文石看宁夏青的灼灼目光。而宁夏青知道翠玉今日还有家事要忙,就让翠玉先下去了,翠玉只好满脸忧色地离开,留宁夏青独自在前厅待客。

    前厅中只剩两人之后,谭文石不由得瞧着宁夏青,只见她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楚楚动人,容色极美,一身白色孝服在坐下后微微拖地,却更添不染纤尘之感。

    她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端起茶杯的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能笑若嫣然,却总是出言疏离。她坐在离谭文石不远的地方,似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

    从前她秀若兰花,温婉斯文,经历最近这些事之后,她依旧清丽如昨,却比从前更加清逸胜仙,冰雪出尘之姿中带有威严仪态。

    宁夏青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心里烦闷——

    这就是他曾经的夫君,如今是别人的夫君了。

    她想,谭府宾客欢喜,锣鼓晏晏的时候,他和薛芊芊缔结百岁良缘,当时谭府的门上定然挂着写着“嘉偶天成彩线牵,娇女仙郎拜玉堂”的两串灯笼吧。

    她想,红烛之下,他们满床春色之时,薛芊芊身为女子,定是害羞带臊吧。

    不过谭文石一定哄得好薛芊芊,反正他向来最会讨女人的欢心,将他放在心上记挂着的女人从来就不在少数,宁夏青从来都是知道的。

    正所谓人生大事,婚事实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桩事啊。

    而她和谭文石之间的红烛已经烧到了底,火光渐渐聊胜于无,留下燃烧后的灰烬,道尽这人间的辛酸残忍。

    宁夏青不由得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悠悠道:“说起来,谭爷等了很久吧?本来阿正是来通报的,结果没想到我跟他说了会话,就忘了时辰,又耽误了谭爷许多功夫,真是抱歉。”

    谭文石连忙说:“本是我不请自来,宁姑娘莫见怪才是。”

    宁夏青扯起毫无暖意的笑容:“自然不会。只是不知,谭爷今日为何前来呢?听翠玉说,谭爷想要与我做买卖?”

    谭文石温和从容地说:“正是。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我想问问宁姑娘,宁姑娘如今正式接掌家业了,身边可还缺人手吗?”

    谭文石越是这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她的心情就越是复杂,不由得心绪冷淡下来,漠然地问:“谭爷何出此言?”

    谭文石的眼里依旧灼热:“宁姑娘家里的确有几位能干的伙计,但宁姑娘毕竟是女儿身,很多时候要注意避嫌,肯定不似寻常东家和伙计那般亲密。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办法,既然宁姑娘要跟伙计避嫌,不如就招位女子来帮忙。”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忍不住想对谭文石发起脾气来,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慎言。她语带讽刺地说:“原来谭爷今日过来,是要来给我牵线的。”

    谭文石自然察觉得到宁夏青的冷淡,不由得微微蹙眉,更加温言道:“我也知道,翠玉跟了宁姑娘多年,主仆情深。但翠玉对生意上的事知之甚少,有时候难免帮不到宁姑娘的忙。所以我的确给宁姑娘寻了个合适的,是五老爷夫人的远亲……”

    谭文石连话都没说完,宁夏青便已经斜斜地瞥过去一个颇有深意的目光,冷冰冰地打断道:“不劳谭爷费心,我不招人。”

    谭文石有些为难:“宁姑娘不肯招人,事事劳心劳力,岂不是累坏了自己?”

    “多谢谭爷的美意。”她冷漠地回,着重说了“美意”二字,谭文石是何等聪明,又岂能听不出她对自己的排斥?她摆出不容商量的态度,一边抿着茶盏一边有些傲慢地问道:“谭爷不是来谈生意的吗?谈吧。”

    饶是她这般倨傲,谭文石面上还是没有一点不悦,甚至眼中更为凄苦惆怅,有些黯然地说:“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谭文石恢复平常神色,一一道来:“是我那里出了点问题,本来已经和一个买家签好了契约,马上就要交货了,结果运货的船遇上了官府抽查,你可能也知道,官府因为要抓私盐买卖,所以时不时就会抽查一两艘商船,我的船就这样耽搁了。”

    宁夏青已经明白了谭文石的意思,问:“所以谭爷是打算救急找一批料子交货?”

    “是啊。”

    宁夏青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说:“谭爷若是急着要这批货,自然是应该先去找规模大存货多的地方,何苦来我这里呢?华彩苑是个小铺子,料子的样式不多,谭爷岂不是很容易就白跑一趟吗?”

    “宁姑娘,是这样的。”谭文石颇富意味地说:“我记得,苗老三的铺子里有这批料子,所以我本打算去找苗掌柜的。但我又想起来,我昨天在华彩苑看到了这批料子。既然如此,与其照顾苗掌柜的生意,我自然更愿意照顾宁姑娘的生意。”

    “照顾我的生意?那不知谭爷要什么料子?又能给什么价呢?”

    谭文石平淡地答:“五十匹雪林芙蓉绸。至于价格,买家开什么价,我就原封不动地给宁姑娘什么价,绝不从中多赚一两银子。整个梅公郡里,雪林芙蓉绸的卖价只会比这个低,不会比这个高。宁姑娘帮我救了这个急,绝对不亏。”

    宁夏青有些想笑,救什么急,当她是三岁小孩子骗吗?

    官府严查私盐买卖是真的,但不至于能让货船耽误太久,更不至于误了谭文石交货的期限。谭文石不会不明白这个,八成是想唬她不明白?还是说,谭文石就是想要明明白白地让她听出来,他就是编理由来从她这里进料子?

    再说了,就算真的耽搁了,以谭文石的人脉和手段,让买家多等一两天不是难事。可谭文石却另寻货源,那等船上的货到了之后,岂不是又砸在他手里了?谭文石会这么蠢?无非就是编了一个借口,且把马脚露给宁夏青罢了。

    他还特意提了苗老三,这就是在告诉她,她之前从苗老三那里抢料子的事,谭文石都知道。以谭文石的能力,想要让她把这批料子吐出来还给苗老三是轻而易举的,可谭文石没有与她作对,谭文石放任她这样行事。

    哼,她从苗老三那里正好拿到了六十匹芙蓉绸,昨日卖出去五匹,铺子里还剩五十五匹,谭文石一开口就要五十匹,这就是更让她知道,以谭文石的人脉和经验,她铺子里的每一匹料子都瞒不过谭文石的眼睛,但谭文石不愿以此做文章,反倒全力帮衬她。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松动,这样细致入微的温柔,有几个女人能够不为之感动呢?

    前世里,她就是这样沦陷的吧。

    在她刚嫁给谭文石的时候,每逢寒冷的冬夜,谭文石常常会忽然牵起她的手替她暖着。很多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冰,但谭文石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一度很不懂,谭文石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在相濡以沫的那几年里,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这种落到极细微处的关注和呵护给麻痹掉。

    一想到这里,她转眼就心硬起来。

    谭文石已经娶妻了,就算没有娶妻,谭文石也是她必须视之为死敌的仇人。

    谭文石表面上越温柔,这温柔背后的刀子就越扎人。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语气终于恢复了平静,温文尔雅地笑着说:“我这里的确有这些料子。既然谭爷开口,我自然不介意。”

    “那多谢宁姑娘了。”谭文石露出极为感激的神情,把宁夏青当成救世菩萨那样地吹捧着:“我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得宁姑娘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了。”

    “谭爷无需客气什么。想当年,谭爷对先父的生意多有关照,如今我在力所能及之内,为谭爷尽力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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