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二
燕舞怎么会和“军官”碰到一起，话还是从她成为纺织厂一名女工前说起。
打扮时髦，却文理不通，读一篇五百字的短文，错字不少于十个的公燕舞，是我们公家村三小队顶顶有名的俏人儿，也是一个性情早熟的妞。十七岁那年，她顶替我的名字，成为我们华林城纺纱厂的一名女工。大概在我们家人的眼里，我从小就不爱说话，犯呆，喜欢搂本破旧的书啃着。小我几岁的燕舞却懂得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像个小妖精，抱着我妈为她缝制的洋娃娃，嘴巴上涂了一层红颜色，双眼皮瞄了黑炭，眼睫毛一眨一眨，上下翻动，欢悦而好看！更加备受我妈的宠爱。公燕舞多了嘲笑我的资本：咱们家老四可真够笨，大学的门都进不去，多大了呢，还在补习。燕舞也不泼一盆水到地上照照自己！她这么嘲弄我的时候，她已上了三年初中，可惜，三年都是初中一年级。有个和她一样俊一样笨的男生，比翼双飞的鸟儿似的，和她一起上了三年初一。放学后，那比翼的鸟儿常显摆地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带着燕舞疯跑。夜老深了，还不回家。有时候我瞥见俩鸟儿的头拱在洋车把下，下面的内容瞅不见；有时候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俩鸟儿在路旁饭店外，你推我一把，我拽你一下。有时候男鸟儿拉燕舞，燕舞不肯，跑。他追。有时候燕舞撅着嘴巴，脸上姹紫嫣红一片。想必小小年岁便为情伤感。不是谈对象，是什么。我妈糊涂的很，假装什么也不知，或许她真的不知？只扯急燕舞的学习。说燕舞也不笨哪，这这这咋弄的，老上不了初二，真令妈闹心。我妈请人帮燕舞复习功课，她说那人是男的，害怕耍流氓，她不情愿。请了个女的，她又说瞧那女的憨相，别把她攒憨了。男女都是我们村考上师范的好学生，燕舞这样损人家，也不怕将来折寿。我妈只好花了高价钱，让燕舞去了华林医学中专读书，让她立志，像我二姐学习，长大了，或许能当一名白衣战士。燕舞被迫着去了。狠心和那男鸟儿分开。买的一堆医科书，一个字都瞧不进去。她说医专是死人呆的地方，她这么个灵巧美丽的人，呆在那里，还真——呸！她呸着医专，怪我妈管她，说我妈瞎操心，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尤其是医学方面，让她读这样的蝌蚪文，还不如让她死。她看见血就晕，谈什么救死扶伤，呵呵呵好好笑。她嘲笑我妈。我妈却说，当初我奶我爷我姥姥我姥爷都是坏在急病上。尤其奶奶，半夜心口疼，没等老黑用脚跺开村医家的门，奶奶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这口气没出来，人便走了。我妈语重心长，坐在当屋木头椅子上，拍三下桌子，才说：
小燕舞哪小燕舞，妈最疼的就是你，听妈的话，将来以后哪怕没有你二姐长出息，去不了大上海，留在妈身边开个小诊所，也成啊。妈日后死了，也放心了。
燕舞扑摆着头。不学。坚决不学！她喊。撕了几本我妈为她买的书的书皮。看来她春心萌动，可惜我妈远离春心太久，不懂少女公燕舞的心，害怕燕舞寻死觅活，拗不过，只好听天由命，她爱干啥干啥！燕舞辍学了在家，很快学会更为明艳的涂唇描眼，打扮自己。这么呆了一年，燕舞变得更懒，也更加俏丽动人，更加强烈的向往和追求，神秘的爱情。只可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几百年前的杜丽娘便这样唱：“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间一切莫不如此！爱情，只是生的一段路程的烟雨。
以后的燕舞，即便一生，也弄不懂这样的道理了，执意投身她的爱情中。可怜呢我妈，怕她被街上那帮小年轻带疯了，不经过我同意，自作主张，偷改了我们家户口本上我和燕舞的名字，让我们俩的名字掉了个个儿，燕舞变成了我，进工厂当了工人。我变成了燕舞，继续复读。我妈的心我最懂：担心我年龄大了还上学，丢丑，担心燕舞只上了三年初一没有升上初二便退学了找不到好工作。其实我妈完全用不着这样嘛！那几年，搞得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怕人看户口本，高考填表的时候左看右看，担心谁突然揭开我的老底！我像是穿上了“皇帝的新装”，不让别人看到我的存在——更加孤僻，神出鬼没，幽魂般。好在高五那年，我终于考上了中原师范院校的艺术系，专业学习绘画。考上师院的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蓝色，不爱和人交往，穿着别人看起来的奇装异服，上身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蓝色休闲服，下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举止随便，然而忧郁；气质颇佳，却安静的像一棵植物。毕业的头两年，我变得更像一个忧郁的蓝。我不想做老师，不想和人交往，就想呆在家里，一个人，写写画画，日子倒也美妙无比！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燕舞怎么会和“军官”碰到一起，话还是从她成为纺织厂一名女工前说起。
打扮时髦，却文理不通，读一篇五百字的短文，错字不少于十个的公燕舞，是我们公家村三小队顶顶有名的俏人儿，也是一个性情早熟的妞。十七岁那年，她顶替我的名字，成为我们华林城纺纱厂的一名女工。大概在我们家人的眼里，我从小就不爱说话，犯呆，喜欢搂本破旧的书啃着。小我几岁的燕舞却懂得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像个小妖精，抱着我妈为她缝制的洋娃娃，嘴巴上涂了一层红颜色，双眼皮瞄了黑炭，眼睫毛一眨一眨，上下翻动，欢悦而好看！更加备受我妈的宠爱。公燕舞多了嘲笑我的资本：咱们家老四可真够笨，大学的门都进不去，多大了呢，还在补习。燕舞也不泼一盆水到地上照照自己！她这么嘲弄我的时候，她已上了三年初中，可惜，三年都是初中一年级。有个和她一样俊一样笨的男生，比翼双飞的鸟儿似的，和她一起上了三年初一。放学后，那比翼的鸟儿常显摆地骑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带着燕舞疯跑。夜老深了，还不回家。有时候我瞥见俩鸟儿的头拱在洋车把下，下面的内容瞅不见；有时候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俩鸟儿在路旁饭店外，你推我一把，我拽你一下。有时候男鸟儿拉燕舞，燕舞不肯，跑。他追。有时候燕舞撅着嘴巴，脸上姹紫嫣红一片。想必小小年岁便为情伤感。不是谈对象，是什么。我妈糊涂的很，假装什么也不知，或许她真的不知？只扯急燕舞的学习。说燕舞也不笨哪，这这这咋弄的，老上不了初二，真令妈闹心。我妈请人帮燕舞复习功课，她说那人是男的，害怕耍流氓，她不情愿。请了个女的，她又说瞧那女的憨相，别把她攒憨了。男女都是我们村考上师范的好学生，燕舞这样损人家，也不怕将来折寿。我妈只好花了高价钱，让燕舞去了华林医学中专读书，让她立志，像我二姐学习，长大了，或许能当一名白衣战士。燕舞被迫着去了。狠心和那男鸟儿分开。买的一堆医科书，一个字都瞧不进去。她说医专是死人呆的地方，她这么个灵巧美丽的人，呆在那里，还真——呸！她呸着医专，怪我妈管她，说我妈瞎操心，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尤其是医学方面，让她读这样的蝌蚪文，还不如让她死。她看见血就晕，谈什么救死扶伤，呵呵呵好好笑。她嘲笑我妈。我妈却说，当初我奶我爷我姥姥我姥爷都是坏在急病上。尤其奶奶，半夜心口疼，没等老黑用脚跺开村医家的门，奶奶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这口气没出来，人便走了。我妈语重心长，坐在当屋木头椅子上，拍三下桌子，才说：
小燕舞哪小燕舞，妈最疼的就是你，听妈的话，将来以后哪怕没有你二姐长出息，去不了大上海，留在妈身边开个小诊所，也成啊。妈日后死了，也放心了。
燕舞扑摆着头。不学。坚决不学！她喊。撕了几本我妈为她买的书的书皮。看来她春心萌动，可惜我妈远离春心太久，不懂少女公燕舞的心，害怕燕舞寻死觅活，拗不过，只好听天由命，她爱干啥干啥！燕舞辍学了在家，很快学会更为明艳的涂唇描眼，打扮自己。这么呆了一年，燕舞变得更懒，也更加俏丽动人，更加强烈的向往和追求，神秘的爱情。只可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几百年前的杜丽娘便这样唱：“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间一切莫不如此！爱情，只是生的一段路程的烟雨。
以后的燕舞，即便一生，也弄不懂这样的道理了，执意投身她的爱情中。可怜呢我妈，怕她被街上那帮小年轻带疯了，不经过我同意，自作主张，偷改了我们家户口本上我和燕舞的名字，让我们俩的名字掉了个个儿，燕舞变成了我，进工厂当了工人。我变成了燕舞，继续复读。我妈的心我最懂：担心我年龄大了还上学，丢丑，担心燕舞只上了三年初一没有升上初二便退学了找不到好工作。其实我妈完全用不着这样嘛！那几年，搞得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怕人看户口本，高考填表的时候左看右看，担心谁突然揭开我的老底！我像是穿上了“皇帝的新装”，不让别人看到我的存在——更加孤僻，神出鬼没，幽魂般。好在高五那年，我终于考上了中原师范院校的艺术系，专业学习绘画。考上师院的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蓝色，不爱和人交往，穿着别人看起来的奇装异服，上身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蓝色休闲服，下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举止随便，然而忧郁；气质颇佳，却安静的像一棵植物。毕业的头两年，我变得更像一个忧郁的蓝。我不想做老师，不想和人交往，就想呆在家里，一个人，写写画画，日子倒也美妙无比！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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