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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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二

    我外甥南方有老黑骄纵宠爱,我妈不是多么放心,还是由着老黑照看去了。我妈看着老黑和南方相依为命的样子,想起公文红和小木匠,漂流瓶似的,不知道怎样呢,有时候挺心酸,忍不住抹两把眼泪;看着老黑为了将一块蒸馍送到南方嘴里,跟在小家伙屁股后头,一边追一边吆喝,乖头,别摔着了,来,吃一口再跑!忍不住扑哧一笑,说,瞧你们的爹,不知错哪根筋了,你们小的时候,他哪个也没抱过,现在也知道心疼小的了啊,也别说,南方还真离不开他,到时候别像他一样没成色就成。几乎自嘲式的笑着夸奖后,全部身心扑在她的事业中。我妈再一次开创了我们村一条先河,也就是说,在我们村,还没有一个女人抡过锤打过铁,更不用说开打铁铺了。而我们村东地头,我妈的打铁铺开张了。并没有鞭炮和彩旗,小铁铺开张得悄无声息。不过是租来的一块地上用砖头垒成了几间屋子,顶棚是石棉瓦铺成,几块薄门板订做的一扇门,推关的时候吱吱唧唧,像一群夹住尾巴的老鼠。我一听到这门的响声,就会想到公家村学校那两扇威风的大门挤住我的手的情形。那时候我哇哇啼哭的声音被风传得老远,我一直琢磨不透,我尿湿裤子的那天,公大小老师为何早早朝里插上大门。这么多年,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那门内的世界,就被我联想的漫无边际了。有时候是长着翅膀的小孩子围着公老师跳舞,有时候是公老师趴在戏台侧沿哭——他为何而哭呢?

    一次,公彩霞偷偷附在我耳旁说,一天放学后,她隔着门缝,亲眼看到公老师的桌上摆了很多女人的照片,公老师手里拿着一张,坐在椅子上哭。我好奇地问,女人长啥样。公彩霞说没看清,怕逮着,赶快跑了。于是,公家村学校大门里的世界被我联想成很多漂亮的女人——如不漂亮,公老师为何收集的一桌子都是?

    公老师终身住在学校里,后来公家村建立了新学校,他依旧孤身一人住在校内。也许,他带着他收集的那些照片,也许,他撕毁了它们,都是小小的我无法联想的了。

    打铁铺开张后,我妈偶尔也说起过公老师,说起我的入学,还该感谢公老师。那时,已实行雇佣制,我妈雇来两个工人,一替一下,叮叮当当敲击烧得通红的铁。腰不疼的时候,她自己轮几下铁锤。然而,她本是女人,又落了那么多病,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还是工人有劲儿,裸露着肌肉健壮的胳膊,敲打的声音铿锵有力。炉膛里,熊熊烈焰烧得滚旺,那红艳艳的铁块凉了又热,坚硬的物质抖落着灼热的残渣,在打铁师傅锤击下,任意改变形状,几番铸造,再经过水的淬洗,样子就出来了。我妈站在一边看着,挺好,放心。敲出的铁棍符合要求。我们村好多人家窗户上安的窗棂,就是我妈的打铁铺造出来的,比木头窗栅坚固多了。有时候也敲几个锄头,铁锹,小孩子玩耍的宝剑、电视里演的天兵天将的方天画戟什么的。邻村人都来我们家铁铺买铁棍,小孩子顺便央带几个小玩意儿,也挣了一些钱。后来,豫北地区许多村头都开起打铁铺。膀大腰圆的男人,娇小柔弱的女人,跑着跳着鼻涕抹了一脸的孩子,小姑娘朝天竖起的小辫儿,从村里到村头,一路欢歌笑语。支撑着门面的,都是膀大腰圆的了,女人只是随在丈夫的身后,做饭,送饭,照顾,洗衣,看护好娃子。生活才可进行下去。而我的母亲单秀玲,她总是一个人,那脸蛋儿,就和煤炭儿一样黑了;那灵巧的双手,骨节粗大,一如壮汉的了。老黑从来不帮母亲,还要坐在桥头,听大娘大婶老媳妇们煽风点火,她们鼓励老黑管管母亲,别跑疯了!女人得时常让她尝尝厉害,才能收心!趁着煽火的热劲儿,老黑跑到母亲那儿,隔段时间,当真就要去管一管,闹一闹了。可是,各位也看得清楚,真正不成体统的是老黑。母亲没功夫搭理他,她太忙了,多么需要有个踏实的男人帮衬!正是改革开放的时候,大家都走着发展的道路,慢慢的,我们的小铁铺敌不过大的生产发展的趋势,改革来改革去,我妈的打铁铺,就要被大厂吞并了。再后来,大的厂家也走向萧条的道路。工人纷纷下岗,自谋生路。很多行业急速败落,二手商贩像是埋藏多年的种子发酵开花,一经风过,立刻芳香四溢。我的母亲单秀玲,关了自己的铁铺,开始学着外边的人,贱买一方,贵卖他方。就也走了这一条“芳香”的道儿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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