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夜色渐深，街市上的炮竹声不知何时淡了许多。大家都知道，这份短暂的相对的静只是第一波喧闹后的间隙，是在蕴育新旧更替之际的真正欢腾之声。
放在桌上的灯也暗了许多。又交流了些要紧的情况，蓟天便站起来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还要继续赶路，先走一步。你们许久没见面，想来还有不少话，我就不打扰了。”
攸灵随着蓟天起身的动作抬起头，遇到他眼中透着促狭的笑意，面上腾地飞出一片粉霞色。蓟天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脑袋：“丫头，再见了。”说罢又向颀剑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蓟天一走，屋里瞬间出奇的静，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杂音都隔在了远处。颀剑牵起攸灵的双手握在手心，问：“冷么？坐了这么久，手还这样凉。”
攸灵眼中含着柔和的浅笑，轻轻摇头。颀剑伸手抚上她同样微凉的脸颊，问：“遇到为难的事了么？”
攸灵望向颀剑的双眼。他总是这样沉静，连关切的心情也融在淡淡的茶色眸底。攸灵的心深深地沉静下去，被一种难以抗拒、也无意抗拒的安稳宁和的感觉包裹着，直欲就在这样的注视下解去所有紧绷的神经，沉入清眠。
几缕心绪在心中翻腾几个来回，不知从何起始，一启唇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和你见一面，就一定得是遇到麻烦了么？不可以只是想见一面么？”
颀剑不意攸灵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不觉微笑起来：“自然可以。”
虽然对颀剑的反应并不意外，但攸灵还是感觉到心中一股暖意腾起，直冲向眼眶。她身子向前一倾，伏在颀剑怀中，是眷念，也是——不知怎么，接下来的话出口时，攸灵不希望让颀剑看见自己的脸。
“颀剑，我们一定能打败离星谷么？”
颀剑的下巴抵住攸灵的头顶，沉声道：“这种事，谁也不敢妄下论断，我们做的只是竭尽全力去争取胜利。”他微一顿，又语气坚定地补充道：“但是，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潺潺的暖意在心中轻漾，却抹不去心底隐秘的黯然忧伤：“无论谁胜谁负，都只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吧……”
颀剑微微低头，下巴自攸灵梳得整齐光滑的头发上轻轻摩过：“各谷之间轻易不会起战事，而一旦发生就不可能轻松收场。这并不是谁死了谁胜了就能解释得清的。”
攸灵略一沉默，轻声道：“不过，对于洛弋而言，无论胜负，自身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呢。”
颀剑的目光倏然笼上一层微寒的光芒。感觉到原本温柔的臂膀忽然僵硬了几分——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但攸灵心中升起了一丝惧意，环抱着颀剑的手臂不觉加了些紧张的力度：“不要生气，好吗？我知道，洛弋是我们的仇人，是他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恨他。可是——你没有跟他接触过，你不了解，他本身也实在可怜。我……我不该同情他，他的罪行不可原谅，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阻梗在喉中，尖利的疼痛让攸灵的声音无法自制地哽咽起来。心中的防线被豁开一个角，各种复杂莫名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来不及细细分辨就在胸腔汹涌起来，终于冲上双眼，化成了滚滚的泪。
颀剑一时也懵住了。攸灵哭得气噎喉堵，比那种嚎啕大哭更觉牵心动肺。他从没见过攸灵哭成这样，眼中的寒芒早已化去，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去了一块，留下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将攸灵抱在怀中，似想要用这份力量帮她压下伤痛。攸灵沙哑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颤意：“他不是恶人，他只是身不由己……为什么，明明很善良的一个人，却一定要背负这种命运？如果可以选择，他会愿意拥有最单纯最温和的生活……明明都没有险恶的心思，为什么会成为你死我活的仇人？”
颀剑静静听着，心底默然一声轻叹：攸灵终究涉世太浅，还不曾明白，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不是靠善恶对错就能决定的。
不同的立场，便是最不能逾越的鸿沟。
可是这样的话，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颀剑只是良久地沉默着，任攸灵尽情宣泄后方轻声说：“要是累了，就回来吧。想回墨山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简单一句话，直让攸灵想要软软地、无牵无念地沉沦进去，然而须臾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冥月谷的仇，父亲的仇……我不能躲起来苟且偷安。”她直起身子，垂首抹去眼泪，再抬起头时已调匀了气息，红通通的双眼尚残留着盈盈泪光，但眼神已然坚定，甚至有些倔强的意味：“这是我自己选的，我绝不半途退缩。”迎着颀剑悯然的眼神，她提一提嘴角，却发现面颊似乎被泪水浸得僵硬了，那微笑也就显得有些疲惫无力。“放心，我心里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只不过，在那地方终究不自在，能这么哭一场感觉很好……我就是想放纵一下，就一下，你别担心。”
颀剑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好。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一个人在洛弋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攸灵伸手握住颀剑的手，顺势贴在脸旁，偏着头欣然应道：“嗯。有你在，我很安心。”
外面开始有礼花震天的巨响接连出现。礼花不同于一般炮竹，华丽贵重，只有富贵之家才用得起。而礼花的燃放，预示着午夜将至，新年近在门前了。
也提醒着两人：太晚了，必须道别了。
颀剑的指尖留恋地抚过攸灵的细眉，滑过她的眼，手顺势落在她的耳后轻轻一拨，攸灵头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移了半分。颀剑俯首吻住她，热情而温柔，怜惜又安静。
“一切小心。别逞强。”
心中千言，化成一句了无新意却殷切深沉的嘱咐。攸灵面上泛起淡淡的愉悦的红晕，乖巧点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放在桌上的灯也暗了许多。又交流了些要紧的情况，蓟天便站起来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还要继续赶路，先走一步。你们许久没见面，想来还有不少话，我就不打扰了。”
攸灵随着蓟天起身的动作抬起头，遇到他眼中透着促狭的笑意，面上腾地飞出一片粉霞色。蓟天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脑袋：“丫头，再见了。”说罢又向颀剑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蓟天一走，屋里瞬间出奇的静，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杂音都隔在了远处。颀剑牵起攸灵的双手握在手心，问：“冷么？坐了这么久，手还这样凉。”
攸灵眼中含着柔和的浅笑，轻轻摇头。颀剑伸手抚上她同样微凉的脸颊，问：“遇到为难的事了么？”
攸灵望向颀剑的双眼。他总是这样沉静，连关切的心情也融在淡淡的茶色眸底。攸灵的心深深地沉静下去，被一种难以抗拒、也无意抗拒的安稳宁和的感觉包裹着，直欲就在这样的注视下解去所有紧绷的神经，沉入清眠。
几缕心绪在心中翻腾几个来回，不知从何起始，一启唇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和你见一面，就一定得是遇到麻烦了么？不可以只是想见一面么？”
颀剑不意攸灵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不觉微笑起来：“自然可以。”
虽然对颀剑的反应并不意外，但攸灵还是感觉到心中一股暖意腾起，直冲向眼眶。她身子向前一倾，伏在颀剑怀中，是眷念，也是——不知怎么，接下来的话出口时，攸灵不希望让颀剑看见自己的脸。
“颀剑，我们一定能打败离星谷么？”
颀剑的下巴抵住攸灵的头顶，沉声道：“这种事，谁也不敢妄下论断，我们做的只是竭尽全力去争取胜利。”他微一顿，又语气坚定地补充道：“但是，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潺潺的暖意在心中轻漾，却抹不去心底隐秘的黯然忧伤：“无论谁胜谁负，都只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吧……”
颀剑微微低头，下巴自攸灵梳得整齐光滑的头发上轻轻摩过：“各谷之间轻易不会起战事，而一旦发生就不可能轻松收场。这并不是谁死了谁胜了就能解释得清的。”
攸灵略一沉默，轻声道：“不过，对于洛弋而言，无论胜负，自身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呢。”
颀剑的目光倏然笼上一层微寒的光芒。感觉到原本温柔的臂膀忽然僵硬了几分——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但攸灵心中升起了一丝惧意，环抱着颀剑的手臂不觉加了些紧张的力度：“不要生气，好吗？我知道，洛弋是我们的仇人，是他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恨他。可是——你没有跟他接触过，你不了解，他本身也实在可怜。我……我不该同情他，他的罪行不可原谅，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阻梗在喉中，尖利的疼痛让攸灵的声音无法自制地哽咽起来。心中的防线被豁开一个角，各种复杂莫名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来不及细细分辨就在胸腔汹涌起来，终于冲上双眼，化成了滚滚的泪。
颀剑一时也懵住了。攸灵哭得气噎喉堵，比那种嚎啕大哭更觉牵心动肺。他从没见过攸灵哭成这样，眼中的寒芒早已化去，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去了一块，留下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将攸灵抱在怀中，似想要用这份力量帮她压下伤痛。攸灵沙哑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颤意：“他不是恶人，他只是身不由己……为什么，明明很善良的一个人，却一定要背负这种命运？如果可以选择，他会愿意拥有最单纯最温和的生活……明明都没有险恶的心思，为什么会成为你死我活的仇人？”
颀剑静静听着，心底默然一声轻叹：攸灵终究涉世太浅，还不曾明白，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不是靠善恶对错就能决定的。
不同的立场，便是最不能逾越的鸿沟。
可是这样的话，这个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颀剑只是良久地沉默着，任攸灵尽情宣泄后方轻声说：“要是累了，就回来吧。想回墨山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简单一句话，直让攸灵想要软软地、无牵无念地沉沦进去，然而须臾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冥月谷的仇，父亲的仇……我不能躲起来苟且偷安。”她直起身子，垂首抹去眼泪，再抬起头时已调匀了气息，红通通的双眼尚残留着盈盈泪光，但眼神已然坚定，甚至有些倔强的意味：“这是我自己选的，我绝不半途退缩。”迎着颀剑悯然的眼神，她提一提嘴角，却发现面颊似乎被泪水浸得僵硬了，那微笑也就显得有些疲惫无力。“放心，我心里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只不过，在那地方终究不自在，能这么哭一场感觉很好……我就是想放纵一下，就一下，你别担心。”
颀剑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好。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一个人在洛弋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攸灵伸手握住颀剑的手，顺势贴在脸旁，偏着头欣然应道：“嗯。有你在，我很安心。”
外面开始有礼花震天的巨响接连出现。礼花不同于一般炮竹，华丽贵重，只有富贵之家才用得起。而礼花的燃放，预示着午夜将至，新年近在门前了。
也提醒着两人：太晚了，必须道别了。
颀剑的指尖留恋地抚过攸灵的细眉，滑过她的眼，手顺势落在她的耳后轻轻一拨，攸灵头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移了半分。颀剑俯首吻住她，热情而温柔，怜惜又安静。
“一切小心。别逞强。”
心中千言，化成一句了无新意却殷切深沉的嘱咐。攸灵面上泛起淡淡的愉悦的红晕，乖巧点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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