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心跳恍惚是错了哪一拍，让攸灵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他——起疑了？
是什么地方的疏漏，让他竟对她发出这样的质疑？
匣子里盛放的只是些寻常的手记，因为珍视所以秘藏，这在人族的闺阁女子中是很常见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并无不妥，何况，真知本来也一直知道她有写札记的习惯啊。
是因为侍女的几句话让他生出疑心了？不会，真知不是那种轻易就生疑的人……或者该说，攸灵从未觉得真知是多疑的人。
那——是她一直以来都高估了真知对她的信任么！所以这一次，弄巧成拙了？
攸灵思绪急转，心一分一分凉了下去。那种滋味，不只是惊愕与恐惧，糅杂在中间的还有细微的失落。
失落？
是的，她是怀容，怀容本就是敏感而无辜的。对于怀容来讲，这个时候，心情理当是充满震惊与失落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打消真知哪怕只是隐约显露的疑心。所有不利的情绪，暂且抛在脑后吧。
攸灵将心中盘旋的顾虑压下，只允许失落留在眼神中。轻轻相贴的手间有一层生涩与僵硬的触感。察觉到攸灵的手在缓缓松离，真知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像在湍急的河流中猛地抓住一根救命的藤蔓，迅疾而用力，让攸灵不禁吃痛皱眉。然而，真知似乎并没有察觉，冷漠的血瞳中有一点近乎忧惧与渴求的东西。
“容儿，你没有，是不是？”
攸灵克制住心底的起伏，任由心中那点伤感的情绪在眼中滋长蔓延——即便她心下明了，她根本没有伤感的资格。她微一沉默——自觉酝酿得差不多了——方轻声道：“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真知一怔。
“我的身份尴尬，他们提防我也算情有可原。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从来不怀疑我，还——对我这样好？”
真知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诧异之色，眸中雾一般的血色似有几分消散的迹象。攸灵重新对上他的目光，脑中一个念头忽然明晰：果然，清明纯和，才是属于真知的目光！
那种鬼魅一般的血瞳，那些压抑的狂躁的戾气，都是入侵者，侵占了真知的灵魂一隅，为的只是让他履行身份为洛弋的义务。那不是真正的真知——要让真知成为这个身体名副其实的主人！
她定了定神，脸色却越发黯然：“是因为，我当初是那样不堪的境况，让你觉得没有怀疑的必要么？”
真知看起来陷入了某种深思。攸灵注意到，他眼中有清澈的气息逐渐驱散血红的迷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辨不清是茫然还是恍然的神情。
她心中安定许多：只要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真知，她便有自己的一份笃定。
真知眼中含了几分歉意，双手将攸灵的手温和裹住，道：“没那回事。不要多心。”
攸灵垂下目光，问：“那，是为什么呢？”
真知默然半晌，将攸灵牵到他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拥住，缓缓说道：“其实，在遇到你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北行的那日，我便着人查访你的身世了……”
攸灵听得一震。真知将她搂紧了些：“我查证了你的身世就罢了。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原打算让你在襄河镇安定下来，等我回谷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我不知不觉喜欢了上和你说话，喜欢听你弹琴，哪怕只是看见你我都会觉得欢喜——到后来要离开冥月谷时，我才发现，只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他微微一笑，“我想，这兴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吧。”见攸灵默不作声，他又歉然道：“对不起，容儿……”
攸灵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你身份特殊，原该多些谨慎。我本来就是不速之客，你再小心也不为过。”
真知的手臂不觉又加了些力度，声音亦多了一丝急切：“我早已不再疑你！刚才我只是……我忽然有些害怕，也不知怎么就说出那种话。容儿，我不是存心的，你别生气……”
攸灵心中被狠狠一牵，面上只温然浅笑，纤手覆上真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明白的。”
真知含笑将脸紧贴在攸灵的发上。攸灵闭上眼，心绪归复平静，只余了一丝浅浅的警觉的凉意。
其实细想，以真知的身份阅历，对一个骤然闯入视野中的陌生女子有所警惕是最正常不过的。点到即止，是因为信任本身就需要以相当的时间考验为基础来建立，短时间内没有必要投入太多精力。
可是，什么时候起，在攸灵的潜意识中，就认定了真知不会对她抱有戒心呢？
到底是他被她的美貌温柔俘去了真心，还是她被他的温润无暇迷住了眼睛？
攸灵心底一个激灵，只觉得，身后这个纯和的少年似一面静池，清则清矣，却深不见底。
若不是无意中打动了他内心的某个部分，她还能顺利地取得他这种近乎无条件的信任吗？要是他有心一查到底，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潜伏在他的身边吗？
攸灵忽然发现，自己当初的构想，是那样的幼稚而可笑！
好吧，至少现在，真知的心，是真的澄澈晶透，对攸灵当真是无所保留的坦诚。至少现在，在他这里，她是安全的。
攸灵心底默默一阵长叹，身子略略侧向一边，如同一只依人的小猫般缩进了真知怀中。心有些凉凉的，但没关系，真知的怀抱是温暖的，这就够了。
出发东行的前一日，攸灵的行李衣物已经整理好，交给了将随行的洛弋府执事保管，只将几样路途上用得着的物件和无邪留在身边。真知在洛弋府又忙了几天，直到这天下午方闲暇了些，便在家听攸灵弹了会儿琴，然后两人坐在外廊上说话。
彼时，攸灵正拿了卷近日正在看的曲子集念与真知听，忽然总执事进来禀报说，小禾不顾凌府新规，执意擅闯，被府卫扣下了。真知看来倒是神色如常，稍稍想了想，即命总执事放小禾进来。
总执事方离去片刻，便听砰的一声响，院子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真知眉心一蹙，抬头便见小禾已快步走到廊前。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他——起疑了？
是什么地方的疏漏，让他竟对她发出这样的质疑？
匣子里盛放的只是些寻常的手记，因为珍视所以秘藏，这在人族的闺阁女子中是很常见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并无不妥，何况，真知本来也一直知道她有写札记的习惯啊。
是因为侍女的几句话让他生出疑心了？不会，真知不是那种轻易就生疑的人……或者该说，攸灵从未觉得真知是多疑的人。
那——是她一直以来都高估了真知对她的信任么！所以这一次，弄巧成拙了？
攸灵思绪急转，心一分一分凉了下去。那种滋味，不只是惊愕与恐惧，糅杂在中间的还有细微的失落。
失落？
是的，她是怀容，怀容本就是敏感而无辜的。对于怀容来讲，这个时候，心情理当是充满震惊与失落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打消真知哪怕只是隐约显露的疑心。所有不利的情绪，暂且抛在脑后吧。
攸灵将心中盘旋的顾虑压下，只允许失落留在眼神中。轻轻相贴的手间有一层生涩与僵硬的触感。察觉到攸灵的手在缓缓松离，真知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像在湍急的河流中猛地抓住一根救命的藤蔓，迅疾而用力，让攸灵不禁吃痛皱眉。然而，真知似乎并没有察觉，冷漠的血瞳中有一点近乎忧惧与渴求的东西。
“容儿，你没有，是不是？”
攸灵克制住心底的起伏，任由心中那点伤感的情绪在眼中滋长蔓延——即便她心下明了，她根本没有伤感的资格。她微一沉默——自觉酝酿得差不多了——方轻声道：“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真知一怔。
“我的身份尴尬，他们提防我也算情有可原。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从来不怀疑我，还——对我这样好？”
真知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诧异之色，眸中雾一般的血色似有几分消散的迹象。攸灵重新对上他的目光，脑中一个念头忽然明晰：果然，清明纯和，才是属于真知的目光！
那种鬼魅一般的血瞳，那些压抑的狂躁的戾气，都是入侵者，侵占了真知的灵魂一隅，为的只是让他履行身份为洛弋的义务。那不是真正的真知——要让真知成为这个身体名副其实的主人！
她定了定神，脸色却越发黯然：“是因为，我当初是那样不堪的境况，让你觉得没有怀疑的必要么？”
真知看起来陷入了某种深思。攸灵注意到，他眼中有清澈的气息逐渐驱散血红的迷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辨不清是茫然还是恍然的神情。
她心中安定许多：只要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真知，她便有自己的一份笃定。
真知眼中含了几分歉意，双手将攸灵的手温和裹住，道：“没那回事。不要多心。”
攸灵垂下目光，问：“那，是为什么呢？”
真知默然半晌，将攸灵牵到他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拥住，缓缓说道：“其实，在遇到你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北行的那日，我便着人查访你的身世了……”
攸灵听得一震。真知将她搂紧了些：“我查证了你的身世就罢了。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原打算让你在襄河镇安定下来，等我回谷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我不知不觉喜欢了上和你说话，喜欢听你弹琴，哪怕只是看见你我都会觉得欢喜——到后来要离开冥月谷时，我才发现，只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他微微一笑，“我想，这兴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吧。”见攸灵默不作声，他又歉然道：“对不起，容儿……”
攸灵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你身份特殊，原该多些谨慎。我本来就是不速之客，你再小心也不为过。”
真知的手臂不觉又加了些力度，声音亦多了一丝急切：“我早已不再疑你！刚才我只是……我忽然有些害怕，也不知怎么就说出那种话。容儿，我不是存心的，你别生气……”
攸灵心中被狠狠一牵，面上只温然浅笑，纤手覆上真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明白的。”
真知含笑将脸紧贴在攸灵的发上。攸灵闭上眼，心绪归复平静，只余了一丝浅浅的警觉的凉意。
其实细想，以真知的身份阅历，对一个骤然闯入视野中的陌生女子有所警惕是最正常不过的。点到即止，是因为信任本身就需要以相当的时间考验为基础来建立，短时间内没有必要投入太多精力。
可是，什么时候起，在攸灵的潜意识中，就认定了真知不会对她抱有戒心呢？
到底是他被她的美貌温柔俘去了真心，还是她被他的温润无暇迷住了眼睛？
攸灵心底一个激灵，只觉得，身后这个纯和的少年似一面静池，清则清矣，却深不见底。
若不是无意中打动了他内心的某个部分，她还能顺利地取得他这种近乎无条件的信任吗？要是他有心一查到底，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潜伏在他的身边吗？
攸灵忽然发现，自己当初的构想，是那样的幼稚而可笑！
好吧，至少现在，真知的心，是真的澄澈晶透，对攸灵当真是无所保留的坦诚。至少现在，在他这里，她是安全的。
攸灵心底默默一阵长叹，身子略略侧向一边，如同一只依人的小猫般缩进了真知怀中。心有些凉凉的，但没关系，真知的怀抱是温暖的，这就够了。
出发东行的前一日，攸灵的行李衣物已经整理好，交给了将随行的洛弋府执事保管，只将几样路途上用得着的物件和无邪留在身边。真知在洛弋府又忙了几天，直到这天下午方闲暇了些，便在家听攸灵弹了会儿琴，然后两人坐在外廊上说话。
彼时，攸灵正拿了卷近日正在看的曲子集念与真知听，忽然总执事进来禀报说，小禾不顾凌府新规，执意擅闯，被府卫扣下了。真知看来倒是神色如常，稍稍想了想，即命总执事放小禾进来。
总执事方离去片刻，便听砰的一声响，院子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真知眉心一蹙，抬头便见小禾已快步走到廊前。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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