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云亦来 第三节 三探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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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行了两日到了阆州地界,又行半日,这天正午进了阆州城,辗转来到金府大门之外。绕过照壁,但见左右两头石狮威武雄壮,朱红的大门之顶白布高挂,府外的灯笼已换了白色。大门紧闭,偏门偶尔有人进进出出。四人向门公通了姓名,便进了去。见前庭宽阔,四处都站满了江湖人士,有的议论纷纷,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唉声叹气,见四人进来,目光都在四人身上打量。有的人与程樊二人相识,互相打了招呼,却没人识得陆青萍与戚少兰。四人进了正堂,左右立了两排素衣孝子,正堂正中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棺材四周堆满了方方正正的冰块,棺材前方是牌位,上写:故巴蜀武林金公云修之墓。四人拜了三拜,左首一位三十来岁的瘦汉子问道:“不知几位是哪一路好汉,恕在下眼拙了。”程佑堂道:“老朽是苍溪谷程佑堂,这是我二弟樊惊雷,这两位是我朋友,听闻金先生归家,特来祭拜。”

    那瘦汉子抱拳道:“是苍溪谷的程樊二位当家,在下郎天行失礼了!”程佑堂知晓郎天行乃金云修大弟子,也不多问,还了一礼带着三人退在堂外。

    忽然门外走进一人,这人只有一条右臂,左臂齐肩而断,然他背上却负着两柄剑,这人年纪似乎不到四十,稀稀落落地生着一些胡须。陆青萍旁边有条汉子悄声对同伴说道:“这是独臂神捕乜通天。”郎天行当先迎了出来,之后是三位孝子跟着,这三人是金云修的二徒弟卫天星、三徒弟陈天元、四徒弟张天龙。郎天行拱手道:“乜神捕到啦,请进!”那独臂人乜通天也不还礼,进了正堂,焚香祭拜。这时庭院中一名花甲老者走出人从,威风凛凛,声若洪钟说道:“郎贤侄,你师父是怎生遇害,你便说了出来,乜神捕到了,各派高手到了,众位武林豪杰也到了,大家定不会让那凶手逍遥法外。”众豪杰纷纷喝道:“是呀,你快说了吧,大家捉了凶手将他剁成了肉酱。”郎天行道:“各位不要急,我这便讲来。”

    “七日之前,我一大早去书房给家师请安,说也奇怪,师父每日都是很早便起,唯独那天在书房没有见着他,于是我便往师父的卧房去了,我在门外叫了几次门,里边都没声响,我试着推门,门却是从里面闩上的,过了良久仍是不见师父回应,我情知不妙,震断了门闩冲进屋去,却见……见师父……躺在铺上,已然气绝。”说时神色黯然,流出泪来。众豪杰一阵惊奇,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乜通天捋一捋胡须,问道:“那么金林主是死在什么兵器之下?”郎天行道:“没发现任何伤口。”众豪杰又是一阵惊奇,纷纷说道:“没伤口,那怎会死去?”卫天星突然说道:“师父身上并无任何伤口,我们怀疑有细小的暗器,于是再次验了师父的遗体,仍是没有任何发现。”花甲老者名叫徐风,号称“笔掌双绝”,他道:“是否有掌印?”卫天星摇头。乜通天道:“既然如此,乜某斗胆,开棺重验!”

    当下卫天星吩咐府中护卫严加把守,命人将楠木棺材抬到了庭院,郎天行与卫天星将棺盖打开,金云修躺在里面。陆青萍凑近一瞧,见金云修五十多岁,面目甚是和蔼,只是死去的表情甚为痛苦。乜通天从他头部一直查看到脚底,看得很是细心,过了半响抬起头来,说道:“凶手当真狡猾,竟没留下一处伤口,中毒的迹象半分也没有,乜某破案无数,首次见到这等奇事。”众豪杰见乜通天也看不出端倪,均摇头叹气。戚少兰本不想看死人,但也忍不住撇了一眼,心道:“凶手好不歹毒。”

    乜通天见尸体看不出端倪,于是提议去卧房瞧瞧,郎天行见人多,便只带了乜通天,徐风,以及自己几位师弟前往。

    程樊陆戚四人退出金府,找了一家酒楼夜宿,戚少兰早早发觉陆青萍愁眉不展,问道:“你为何忧心?”陆青萍已将她当作好友,便把剑阁派被灭,自己带着霓裳羽衣欲交给金云修之事讲了,眼下金云修被害,这霓裳羽衣又该送去哪里?陆青萍从怀里摸出卷轴,见轴杆是黄金所铸,卷面黑色,乃上等锦绣,只是这卷轴似乎经受多年风霜剥蚀,早已有些破旧,黄金部分却仍是很有光泽。打开卷轴,第一竖白字书:“庚申岁初,立春,朕驾三乡驿,眺女儿山,目之所及,见瑶花琪草,云阶月地,天女霞裙月帔,玉骨仙姿,实难弃也。自归来,寤寐难枕,一日心有所悟,遂撰此曲,曰:霓裳羽衣。”下有落款:开元九年初春御笔。再看第二竖,书:“曲作卅六段,为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曲破十二段;散序死乐,中序歌舞,曲破舞而不歌。”之后是曲谱,偶尔一部分写迹模糊,年久不现。陆青萍不懂音律,不再看下去。戚少兰凑眼看去,说道:“这曲谱乐调优美,确是上好佳作。”陆青萍道:“人人都讲这是一部武学奇书,可我瞧着与剑谱心法半点无关,可不知有何端倪?”戚少兰道:“就算真是武学奇书,我也没兴致学它,如若有人能将这曲子演奏出来,那倒是动听。”突然道:“我觉着金云修大侠的遗体有些蹊跷,却想不出有何不妥之处。”陆青萍道:“夜里我们去瞧瞧。”

    第三节  三探金府

    戚少兰原是不愿去,却又深觉疑惑,于是待得夜深人静,二人翻身进了金府,见四下黑漆漆的,唯独正堂烛火通明,见两名守灵堂的人打了瞌睡,陆青萍拾起两块小石头,分打二人穴道,那两人立时倒了下去。陆青萍出掌推开棺盖,戚少兰走进细瞧,虽有陆青萍在身旁,也不免觉着毛骨悚然。她瞧着金云修痛苦的样子,心中已猜中了五六分,伸手拿起金云修手臂,捏了几下,登时恍然,轻声道:“果然如此!”陆青萍一怔,不明所以。

    忽然,四周脚步声急促响起,不少人冲着正堂奔来。陆青萍一把拉住戚少兰,往堂门冲去。猛觉得剑光闪动,一剑当胸刺来,忙竖剑格开,退了回去。那使剑之人正是乜通天。便这么一会儿,正堂已被二十余护卫围了起来,郎天行师兄弟四人以及四五位住在府上的豪杰都走了进来。郎天行厉色道:“两位夜闯金府,还打开我恩师的灵柩,是何居心?未免太瞧不起我金府了!”其中一位豪客说道:“莫不是凶手的同党?”乜通天道:“先拿下二人再来盘问。”眼见众护卫就要一拥而上,陆青萍喝道:“莫急,我有话要讲。”说着瞧向戚少兰。戚少兰道:“我知道金云修大侠的死因。”众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张天龙喝道:“休得胡说,我师父身上没有伤口,也没中毒,连乜神捕也没看出端倪,你女流之辈又能知晓?”戚少兰说道:“我真的知道,他是死在碎骨掌之下。”

    “碎骨掌!”几位豪客都惊呼出来。卫天星道:“碎骨掌在武林中失传多年,怎有人会使?再者,你有何证据?”戚少兰道:“有证据,你们过来瞧。”众人见她女流之辈,且只有二人,也不怕她使诈,都走近了围着棺材。戚少兰指着金云修身子说道:“碎骨掌掌力霸道,中掌之人外表没有任何异状,只是过了数日,骨头会慢慢碎裂,中了碎骨掌之人,面色会扭曲,只因面部的骨头也碎了。”众人一听,无不骇然。陆青萍也是惊奇戚少兰竟会知晓这许多。卫天星伸手在金云修身子摸了几次,虽说身子已然僵硬,但仍能发觉骨头确实已碎裂,不禁一震,喃喃道:“果然如此!”接着乜通天,陈天元,张天龙都伸手去试,均点头称是。卫天星喝道:“碎骨掌,当今武林谁会使那碎骨掌?”乜通天道:“碎骨掌,是五十年前修罗先生所创,他以这碎骨掌横行江湖,几乎无人可敌,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二十年前,修罗先生的徒弟阿木被世外高人萧百合杀死,从此碎骨掌失传。”各人听得萧百合的名字,都啊一声惊呼出来:“萧百合,那是当今武林三大高手之一呀。”郎天行道:“既然碎骨掌失传,那么家师不是死在碎骨掌之下?”戚少兰道:“他就是中的碎骨掌,不会错。”郎天行忽然厉声道:“今夜你二人擅自闯进府来,冒犯了恩师,虽说查出一些线索,可并没发现凶手,你二人对恩师如此无礼,定不能轻饶!来人,拿下了!”戚少兰气道:“你这人好赖不分,早知道不管你这闲事。”护卫挺刀围了上来,陆青萍长剑出鞘,将当先三人钢刀震飞,二人并肩斜刺里往外冲。郎天行喝道:“围住了!”卫天星与陈天元挺刀当先守住堂门,张天龙与郎天行挥刀从后劈到。陆青萍侧身避开,长剑向右指个虚招,向左首卫天星刺去。卫天星举刀一格,陆青萍的剑刃已削向郎天行右肩。戚少兰短剑飞舞,与陈天元斗在一起。几位武林豪客各自挺了兵刃在一旁掠阵。这时陆青萍以一敌三,仍占上风,忽地剑下推出一掌,击中张天龙小腹,几名武林豪杰见张天龙被打中,便围了上去合攻陆青萍。撇开张天龙不算,陆青萍已是以一敌七,这几人均是武林中的好手,一时间无法脱身。府上的护卫围在外围紧紧盯住几人恶斗。只乜通天一人旁观,他见这少女独斗陈天元并未占得便宜,不以为然,便寻找陆青萍剑招破绽。

    戚少兰眼见要败,霍地变招,伸指往陈天元后腰点去,这一招去得快捷之极,出手方位与速度拿捏甚准,陈天元一惊,神道穴已然被封,软倒在地。戚少兰反手连戳,卫天星与张天龙随即倒下。乜通天一惊,长剑出鞘,刺向戚少兰。哪知戚少兰身法当真是快若急电,脚下移动,已在乜通天脖子拍落,乜通天登时不能动弹。紧接着戚少兰又点倒二人,陆青萍也是惊疑不定,长剑荡开两件兵刃,跳出敌方圈子,与戚少兰跃上屋顶,远远去了。

    二人回到酒楼,陆青萍问道:“原来你武功如此了得?”戚少兰格格笑道:“我的武功若是了得,你又怎能抢走我的马儿?”陆青萍奇道:“可适才你的身法与招式,我从未见过。”戚少兰道:“那只是点穴的法子,我凭着身法快,打了他们措手不及,若是再次碰上,我们可逃不了。”陆青萍认定她必然在哪里学了厉害的武功,见她未说出来,也就不再追问,却又奇道:“那独臂神捕乜通天也未看出线索,你怎会识得碎骨掌?”戚少兰嗫嚅道:“我……我舅舅告诉我的。” “你舅舅定是一位武林高人?”戚少兰目光闪烁,道:“他……他只是知道的事情多而已。”过得一会儿又说道:“明晚我想再去一次金府。”陆青萍心道:“她这是何意?”应声:“适才侥幸脱逃,你还敢去?你是要查出凶手么?”戚少兰道:“他们不会料中我们会再去一次,我想知道谁会使这碎骨掌。”陆青萍见她平时温柔细致,临敌时却镇定有谋,不禁对她颇为钦佩。

    次日天亮,街道上人喧马嘶,蜀国官兵与各路武林豪客四下搜捕陆戚二人,宣称二人深夜欲盗走金云修遗体,要捉拿归案。程佑堂与樊惊雷问起缘由,陆戚二人将昨夜之事讲了,四人商讨对策。陆青萍为免拖累程樊二人,劝二人赶去芙蓉山参加“煮酒大宴”,自己随后再去。程樊二人违拗不过,只得去了。陆青萍与戚少兰白日里东朵西藏避开搜捕人的耳目,夜里又往金府而去。

    这次二人没去大堂,而是去金云修卧房。昨夜金府为了守株待兔守卫故意松弛,今夜却大不相同,四下守卫很是严密。二人藏身假山之后,正自无计可施,蓦地里屋檐角上一道黑影闪过,往后院隐去。陆青萍心生一计,拾起一块石头往屋顶掷出,击在屋脊上咚一声响,守卫们立时发觉。陆青萍捏着喉咙高声叫道:“捉贼,后院有贼!”众守卫一听,登时火把明亮,灯笼高照,立时往后院奔去。陆戚二人悄悄掩进金云修房外,发觉房门上锁。只得催动内力将它扭开,进屋后左右查看起来。戚少兰晃亮火折子,见门闩已断为两截,果然是内力震断。再瞧窗户,都是里边锁闭,实在不明白凶手是如何杀人。屋中没有物件打坏,显然没有多少打斗。见衣架上挂着一件长袍,显是金云修之物。

    这时后院打斗声起,人人在喊:“捉住他!”陆戚二人看不出有何问题,快步出来,往后院跟去。二人躲在墙角,见黑衣人被众守卫围攻,这郎天行乜通天等人均在。卫天星这时扬刀砍去,与黑衣人相斗,奇的是二人招数竟大致相似。斗了片刻,黑衣人不敌,长刀脱手飞出掉在地上。张天龙问道:“你是谁?怎会金家十八刀?”黑衣人揭开面纱,众人惊呼出来:“是师妹!”郎天行道:“师妹,你这是做甚?”黑衣人终于开口,真是女子声音,她冷冷地说道:“还用问么?自然是查出害我父亲的凶手。”陆青萍与戚少兰均想:“原来是金云修的千金。”金云修的千金名叫玉颜,年方二十,生得秀丽婀娜,颇有气质。陈天元不善多言,这时却说道:“师妹,害死师父的凶手我们定会查出来,你这些天哪去了?”金云颜不再讲话,往闺房去了。陆戚二人出了金府,戚少兰牵了马儿,在城南破庙暂且安顿。

    “据我所知,金云修的武功甚是了得,我大哥曾讲道,他的武功与金云修相较也差了一截,由此推算,金云修至少胜我一倍。”陆青萍来回踱步说着。戚少兰道:“因此凶手的武功定然比金云修更是厉害。” “没错,既没中毒,也没中暗器,单用碎骨掌,能打中金云修,而且还用时不久,凶手武功之高难以想象。” “若是武功不如金云修之人,即便是偷袭,也不能一掌至他死地。”陆青萍道:“无法解释的便是,凶手在屋内杀人,郎天行进屋时见门窗反锁,凶手是如何逃出的卧房?”二人沉默良久,戚少兰却忽然道:“为何金府的人会对外宣称我们要盗走金云修的遗体?我替他们发现了碎骨掌,本应该感谢我才是,最多是认为我们对金云修的遗体不敬,又怎谈得上盗尸?”陆青萍道:“不错,既是师父被害,做徒弟的应该急于找出凶手,我们虽冒犯了金云修遗体,却也不值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捉拿。”戚少兰双眸一眨,恍然道:“你是指他们不想我们发现线索?要阻止我们,甚至杀了我们也行?”陆青萍点头,皱眉道:“做徒弟的不想找出线索,那便是怕凶手被查出,由此看来,金云修几个徒弟有些问题。”戚少兰心想:“若这几个徒弟是凶手,可他们武功又远不及金云修。”道:“或许这几人中有人知道凶手是谁?”陆青萍道:“只要知道谁诬陷我们盗尸体,谁下令捉我二人,谁便可疑。”心道:“这倒不难,到金府悄悄打听便知。”戚少兰忽地从地上草堆跃起,说道:“那晚我们闯入金府,发现了金云修是被碎骨掌所杀,可他大徒弟郎天行却没有高兴,徒弟死了师父,发现了死因,做徒弟的却不兴奋,反而下令捉住我们,莫非是他?”陆青萍道:“他确是可疑,若真是他,他讲的话多半都不可信。”戚少兰道:“没错,他说他去向金云修请安,是他震断了门闩,这无人作证,那么他有可能在骗人,门并没反锁。”陆青萍道:“他将没锁改说成锁了,这意义何在?无论锁没锁,都不能替凶手隐瞒什么,他没必要说谎,且还得将门闩提前震断,这是徒劳。” “他若说的真话,那么凶手怎么出的屋子?”陆青萍无法作答,却道:“我看,我们还要去一趟金府。”戚少兰细眉一皱:“还去!” “这次我们白天去,去找金小姐谈谈。”戚少兰道:“说的也是,这下白天反而更容易进去了。”

    陆青萍瞧着她,转过话题说道:“少兰,你知道我是因为霓裳羽衣而关心此事,可你呢,你为何要找凶手?”

    戚少兰捋一捋耳畔的头发,笑道:“你这人不算太坏,没抢走我的马儿,我就帮帮你。”陆青萍摇头:“你武功奇异,又识得碎骨掌,连乜通天这样号称神捕的人也没看出,你却看出了,你可不简单。”戚少兰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样,我告诉你就是,我发现金云修中了碎骨掌,就想到了我舅舅,我舅舅与碎骨掌颇有渊源,因此我要查下去。” “你说是你舅舅舅妈养大的你,那么你舅舅是谁?” “你没听乜通天讲么?二十年前,修罗先生的弟子阿木与一位世外高人交手,阿木被杀,阿木却也有一个徒弟还活着,那世外高人断定碎骨掌没有失传。”陆青萍道:“你说的世外高人是萧百合,那么……你舅舅便是萧百合?”戚少兰道:“正是。我舅舅名头甚高,我原本不想说出来。”陆青萍笑道:“我明白,你多虑了,我不会误会你。”戚少兰微微笑道:“真的么?”陆青萍哈哈笑道:“你说是真的么?”戚少兰格格娇笑,过一会儿又道:“舅舅时常告诫我,遇上了碎骨掌,不可与之争锋,可我这次真是遇上了,我偏要瞧瞧这人是谁?”陆青萍心想:“她知道碎骨掌的传人是谁之后,也就能告诉她舅舅,也就能防患这人替阿木复仇了,她真真切切是一个善良仁孝的姑娘。”

    次日午时,二人扮作送菜的农夫,一老一少,哄骗了后厨众人,趁着人人在前院祭拜,悄悄掩隐至金玉颜闺房,戚少兰敲门,房门呀一声打开。开门之人秀丽蕙质,不施脂粉,穿着孝服。二人进屋,那人关上房门。那人正是金玉颜。陆青萍道:“是金小姐?你可知我二人是谁??”金玉颜道:“还未请教?”陆青萍正色道:“老夫与令尊是多年好友,老夫李青白。”金玉颜惊道:“你是剑阁派掌门?”陆青萍道:“正是。”指着戚少兰道:“这是我女徒儿。”金玉颜道:“我如何信你?”陆青萍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也要告诉你,老夫这次来本要与令尊商议一件大事,不料令尊突遭暗算,实在痛心!”说着装作很是难过之状。金玉颜道:“是何大事?” “此事容我稍后再讲,老夫如此打扮,便是不想让别人知晓,我且问你,凶手是谁,你可有眉目?”金玉颜道:“你要找出凶手替父亲报仇?”陆青萍道:“那是自然,金贤弟与我交情匪浅,若找出凶手,我定将他捉来交给你处置。”金玉颜道:“你知道碎骨掌么?他们讲,我父亲死在碎骨掌之下。”陆青萍道:“碎骨掌是修罗先生所创,据我所知,修罗先生的徒孙尚在人世。”金玉颜动容道:“你认识此人?他是谁?”陆青萍摇头道:“我并不识得此人,只是我断定,金贤弟确实死在碎骨掌之下。”金玉颜道:“就算是碎骨掌,可我父亲不会是在卧房被杀的,绝不会。”陆戚二人动容,均想:“这可奇了?”陆青萍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金玉颜忽地抢过架上一柄金刀,叱道:“你们到底何人?昨日我已得知,剑阁派掌门李青白已然病死,你却说你是李青白,哼,你们与凶手是同谋?”二人一怔,均想:“果然是虎父无犬女。”陆青萍哈哈笑道:“金小姐,你说得对,我二人的确是冒充的,不过,我们并无恶意,你不必动刀,你看我二人也是空手而来。”金玉颜喝道:“到底什么人?”戚少兰柔声道:“金姐姐,我们真是帮你来找凶手的。”金玉颜细细打量,说道:“目地何在?”陆青萍只得将自己二人的身份与目的以及这几日在金府的事迹都说了出来,金玉颜听完这才收刀,想起父亲被害,伤心得坐倒在凳上。戚少兰道:“金姐姐,你若信得过我们,便与我们配合查出真凶。”金玉颜想到仇恨,忽又镇定起来,说道:“父亲不是在卧房被害,那天晚上,子时三刻左右,我去找过父亲,我推门而入,门闩并没反锁,进了卧房没有见到他,后来我便回房来睡了,睡醒后,天刚朦胧,我担心父亲,便又去见他,敲了房门没有回应,我进去再瞧,父亲仍然没回来,我心里着急,问了府里下人以及姆妈,都说一夜没见老爷,我急得不得了,可没过多久,最多一柱香时分,却听大师哥呼叫,说……说父亲被害了。”

    陆戚二人一听完,张口说不出话来,须臾,陆青萍说道:“那么凶手是将令尊杀害之后再带回了卧房,那应该是你早晨离开你父亲卧房之后的事,凶手才将你父亲带回卧房,你大师哥便去请安,就发现了你父亲被害。”金玉颜道:“可是,我大师哥那天请安的时辰却与往常不同。”戚少兰道:“你怀疑你大师哥?”金玉颜道:“我是有些怀疑,昨夜我暗地里去了大师哥房间,却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物事,再者,他的武功,不可能杀得了父亲。”

    戚少兰道:“我们也这般认为,那么凶手另有其人,他带了你父亲回卧房,又将门闩反锁,凶手怎地出屋子?莫不是你大师哥当真在撒谎?”金玉颜道:“他没撒谎,他的确是震断了门闩,因为我去父亲卧房仔细看过,我发现了很细微的痕迹。”陆青萍忙问:“你说?”金玉颜道:“凶手好不狡猾,将父亲的一双鞋放在床前,想让大家认为父亲是睡觉时被人杀害,那天夜里下过雨,凶手就给自己和父亲都换了一双干净的鞋,掩盖父亲出去过的事,也消除他自己的脚印,他就算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不沾地,所以他自己也要换鞋,出门鞋子会湿,可凶手想不到,我去看鞋,却注意到了床底,我见床底有少许未干水渍,父亲卧房每天有人打扫,可父亲不喜欢卧房洒水,他怕屋里有湿气,这水自然是外面的雨水。”陆青萍与戚少兰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缓缓说道:“莫非凶手带你父亲回房,他自己藏在了床下,并没离去?”

    金玉颜道:“正是如此!因此,门闩的确是被反锁的,是凶手自己锁的,后来郎天行震断门闩入房,凶手仍在床下,待郎天行出去叫喊,凶手便逃了。”

    陆青萍倒抽一口凉气,叹道:“好周密的计划,若不是你夜里去见你父亲,只怕至今无人知晓其中阴谋。”

    戚少兰心细,却问道:“你为何直呼你大师哥姓名?”金玉颜目光如火如电,喝道:“他是帮凶,他是帮凶!”不久,两行清泪流下脸颊。戚少兰道:“你说他那天请安的时辰与平日不同,这就能认定他是帮凶么?”金玉颜道:“你们说了,你发现我父亲中了碎骨掌,他不思追查凶手,反而大张旗鼓捉拿你们,这是怕你们追查下去他会暴露,还有,那天早上我第二次去寻父亲不在,当先想的就去问他,可找他不着,他房里并没人,不久,他便叫喊起来,他若刚晨起,无论是去向父亲的书房与卧房,必会与我碰面,可我并没碰上他,他怎不是帮凶!若不是你们说起我金府要捉拿你二人,若不是我也恰好知晓这是郎天行下的令,我哪敢如此断定,他……他为何会害我父亲?”

    陆青萍道:“既然他是帮凶,他自然知道凶手是谁,只不知他性子如何,万一死不张口,那可麻烦。”金玉颜道:“我想委托二位一件事。”陆青萍道:“金小姐请讲?”金玉颜道:“暗中监视郎天行,他早晚必会与凶手见面。”陆青萍道:“却不知金小姐为何如此信任我二人?”金玉颜道:“不管信与不信,我们目的都是一致,又有何分别?”陆青萍淡淡一笑,说道:“没错,也只有我三人合力才能找出凶手来。”转念说道:“那么你还有三位师兄,你可信任他们?”金玉颜道:“我母亲走得早,从父亲被害之后,我不敢信任别人。”戚少兰突然道:“你可曾想过,凶手杀害你父亲目的何在?”金玉颜道:“父亲是巴蜀武林德高望重之人,因此武林豪杰们才共拥他为武林之主,父亲为人亲善,少有仇敌,这次被人杀害,八九成是为了这武林林主之位。”陆青萍道:“巴蜀武林林主,当由蜀国武林中人担任,那么凶手定是蜀国武林中颇有名望之人,即便不是他动手,主谋也定然会是他。”金玉颜灵光闪现,忽地说道:“二位若真心找出凶手,我又想出一计,定可让凶手现形。”陆青戚二人同声问道:“何计?”金玉颜道:“我想请陆公子扮作我父亲的样子,复活!”陆青萍与戚少兰一惊,陆青萍道:“此计甚好,且看你大师哥会不会去报信?”

    陆戚二人万料不中,金玉颜竟会易容之术,当下她拿出假人皮与梳妆粉盒,替陆青萍改头换面,两个时辰未到,陆青萍已和金云修的模样难分难辨,金玉颜见了,竟呆呆地半响说不出话来,泪珠由脸颊滑下。那自是见了父亲容貌,又伤心起来。而后金玉颜讲了她父亲的习性与规矩说与陆青萍记住,三人在房内忙活一下午,眼见天已黑了。

    三人出了房门来到灵堂暗处隐蔽,金玉颜独自一人进灵堂去了,灵堂上护卫孝子俱在,只郎天行不在,多半招待吊丧客人去了。金玉颜道:“我想和父亲单独呆一会儿。”陈天元道:“师妹,为防别人对师父遗体不敬,需护卫守在堂上。”金玉颜怒道:“父亲已死,谁还会来为难一个死人,我母亲走得早,如今父亲也走了,我想多和他呆一会儿,不行么?”陈天元向来很听这师妹的话,见她发怒,一言不发离开了灵堂。卫天星道:“师妹莫要太难过,我在外边守着,有事叫我。”金玉颜道:“不必了,都走吧。”众人无奈,都离开了灵堂,金玉颜一人跪在灵前,伏地恸哭。

    陆青萍见众人去得远了,让戚少兰在外望风,自己往灵堂蹿去。他打开灵柩,讲金云修抱出,往金玉颜闺房奔去,戚少兰随后跟随。陆青萍将金云修放在金玉颜绣床上,戚少兰在房内守护,陆青萍又往灵堂去了。到了灵堂,金玉颜仍然跪在那里,犹如半点不知。陆青萍跳进棺材,将棺盖拉过盖上,静听外面动静。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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