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落魄少年成长史十二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夜已经到来,来得迅速,哗啦一下,就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拉下帷幕。繁星点点,那夜幕好像悬挂在人们的眼前。而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万物成为了灰暗的影子。行走于天地间的人却更是不堪入目。

    徐明玉心里充满了沮丧与悲伤。她没有想到高怀恩竟然是这样一个怂样。

    半个小时前,她与他并肩从夜校出来。开着吉普车喝得醉熏熏的电厂工人突然冒出,打开雪亮的车前大灯,把他们逼入角落。一同跳下车的还有几个酒气冲天的青年。电厂工人的手指戳向高怀恩的鼻尖,酒气喷出,“这是我老婆,你懂不懂?你今天抢我老婆,我明天砍你全家。”

    那个说会爱徐明玉一生一世的男人竟然被这一指头吓得抱头鼠窜,甚至不屑于装腔做势地挺起几秒钟胸脯。电厂工人嘿嘿冷笑,来拉徐明玉。徐明玉气苦,扬手准备给眼前这个无赖一耳光,反被这无赖直接一脚踹倒。

    电厂工人跳上车,狞笑道,“破鞋,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回家好好想想。你妈已收了我八千块钱。你若再吱吱歪歪背着我偷人,老子往你脸上泼硫酸。”

    “男人靠得住,猪都会爬树。”徐明玉上了山坡,忿忿骂道,一脚踢飞路上的石头。暗处传来一声怒骂,“***,谁呀?”

    徐明玉一惊,定眼望去,暗处已转出五六个少年,其中一个手捂着头,眼里有凶光。徐明玉赶紧陪笑,“对不起,我不小心。”

    “我不小心操了你,然后说声对不起,行吗?”少年不依不饶。

    徐明玉变了脸色,这少年说话咋这样恶毒?心中一怔,想起最近关于游荡在铁路附近少年帮派梅花帮的传闻,暗暗叫苦,瞥一眼四周无人,那不远处的铁轨在夜幕下发出幽蓝的光,一咬牙,从包里掏出钱,“我赔你医药费”,说着话,把钱朝少年面前一扔,撒腿就跑。这一跑不要紧,少年们顿时狂欢乱叫,像饿了几天的兀鹰嗅到了腐尸味,像豺狼发现了羊羔,“噌”一下,各自袖管里弹出寒刃,长嗥怪叫,齐齐追来。

    人哪里跑得过畜生啊?也就百把米的距离,一根钢管砸在跌跌撞撞的徐明玉的后脑勺。徐明玉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

    我们的肉体是我们的耻辱。

    可灵魂偏偏装在这个污秽的躯壳内。

    徐守义的老婆,一夜间,衰老了。

    她可以当自己没生大女儿徐明银,也可以不上医院看遍体鳞伤的徐明玉,但她没法阻拦别人看她的窃窃眼神,以及那被风送入耳朵里的闲言碎语。

    “我是上辈子做多了孽啊!”徐守义的老婆摔碎了徐守义怀里的红灯牌收音机。徐守义暴跳,抓住女人的头发往墙壁上撞。女人哀嚎,“你这个没屁用的男人。你有本事杀了我。我不想活了啊。”

    女人的衣衫被扯落,露出两个干瘪的奶子。徐守义一脚踹在女人的胸脯上,“你***尽生一群骚货。”徐守义一脚踢飞旁边站着的徐明金,“滚。你们,都给我滚。”门重重关上。女人用头撞门,“姓徐的,老娘与你拼了。”女人额头淌下血。几个邻居赶出门,忙乱把她按住,七嘴八舌劝慰这个绝望的女人。那条叫阿黄的狗跳出人群,惊慌地看着一眼这个它不懂的世界,朝着阿爷奔去。阿爷躺在竹椅上,眼角滚下浊泪。赵根抱起徐明金,把她带回家。

    徐明金眼里尽是恐惧,嘴里只有一句话,“为什么他们要害我姐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教授摇舌鼓齿,四处搂钱,越来越像商人?为什么商人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

    为什么医生见死不救,草菅人命,越来越像杀手?为什么杀手出手麻利,不留后患,越来越像医生?

    为什么明星卖风弄骚,给钱就上,越来越像妓女?为什么妓女风情万种,楚楚动人,越来越像明星?

    为什么警察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越来越像地痞?为什么地痞各霸一方,敢做敢当,越来越像警察?

    为什么流言有根有据,基本属实,越来越像新闻?为什么新闻捕风捉影,随意夸大,越来越像流言?

    为什么官员少廉寡耻,男盗女娼,越来越像流氓?为什么流氓道貌岸然,人模狗样,越来越像官员?

    为什么政府巧取豪夺,蛮横无理,越来越像土匪?为什么土匪组织严密,分工明晰,越来越像政府?

    赵根的脑袋轰轰乱响,昔日在河边听到的那个疯子的狂乱谵语,一句句从意识深处流出。它们有着杂乱的光,有着像探照灯一样强烈的光芒。这是一种要把肉体烤熟的光芒,这是一种没法拒绝无法逃避的光芒。

    赵根起身在缸里舀出盆水,把水往头上浇。水遮住眼帘。李桂芝进了屋,颓然坐下,哑着嗓子说,“赵根,你看着明金,别让她乱跑。我去看看徐明玉。”

    李桂芝在屋里捡了一个包裹,匆匆出门。五斗橱上的摆钟左摇右晃,发出嘈杂的响声,一下一下,切割着时间。徐明金紧咬着嘴唇,“我去看我姐。我爸不去,我妈不去,我得去。”赵根轻轻拉起徐明金的手。徐明金把头埋入赵根怀里,身子颤抖,“我姐不会死吧?”

    “不会的。我们都还要好好活着。活着就是活着。”赵根闷闷地说道。

    医院里有刺鼻的福尔马林味。这是一家小型综合医院,因为人多,显得格外脏乱。大门石阶上坐着用毛巾包头怀抱婴儿的民工模样的妇人。妇人哀哀哭泣,太多的咸的眼泪伤害了她的脸庞。人们走过了她,怀着异样的表情与各自的心事。他们自顾不瑕。他们在门诊大厅取药口处排出弯曲的长龙。他们的肉体已被生活磨损。现在,惟有那些坐在屋子里那群穿白衣服的人才有可能修补他们的肉体。他们神态虔诚,眼里是血丝、疲倦与小小的希冀。

    赵根拉着徐明金拐过门诊大楼。两人一路上更无一句话。转过一丛蒙满灰尘的海桐,赵根看见了李桂芝,与在她身边背着双手打量着一株夹竹桃的秃头男人。赵根心中一惊,拽起莫明其妙的徐明金,折身后退。“我妈在那”。赵根嘟嚷着。徐明金看看李桂芝,看看秃头男人,没吭声。

    修剪整齐的女贞树林木上晾晒着病人的衣物。李桂芝冲着一个戴眼镜的大夫不停地挥手,言语激动。阳光把她薄薄的影子扯落在地上,好像只要再被人足彩上几脚就会碎掉。

    “你们怎么可以把人放在走廊上?”

    “病人太多。而且,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别的医院都不会像我们这,先收病人,再收钱。您如果不满意这里,可以转院。你刚才也看了医疗费用单。还请家属在今天之内结清费用。要不,我们只能停止对病人的用药。”

    大夫的声音异常疲倦。他把脸转向秃头男人,“这位是周厂长吧。我们已给病人做了缝合手术。病人会阴部严重撕裂,直肠脱落。病人有自杀倾向,拔了几次输液管。我建议你们厂里派出专人护理。若条件允许,送省城医院。那里的护理会更周到一些。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请理解。”

    秃头男人还是默不做声。大夫走了。

    秃头男人咳嗽一声,“桂芝,你还是回去吧。我也回厂里,晚上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与牛书记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是她的邻居。最好,你能把她的父母劝来。这会有利于徐明玉的病情稳定。”

    “徐明银出事后,徐守义整个人就垮掉了。医药费的事还真是难办。她父母现在不肯拿出一分钱。徐明玉的工资每月都是如数上交,没半分钱积蓄。”李桂芝的神情极为不耐烦,她没看秃头男人。

    “她不是有一个电厂的男友吗?”

    “出了这种事。那男人还会过来?你咋还这么幼稚?徐明玉这件事,你真得在厂里争一下。我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老天爷瞎了眼。”

    “不是说厂里拿不出这笔钱。就怕这个口子一开,大家都要跑过来。厂里几百名退休职工谁手里没攥住在大把的要报销的医药费凭证?这些老人,我都不忍心看见他们。关键是牛书记这个人。只要是我坚持的,他一定反对。”秃头男人长叹,苦笑,“中国的GDP是印度的两倍,人口只多约12%,印度就敢搞全民免费医疗。我们呢?尤其是我们这代人,上山下乡奔赴三线,为国家奉献了青春与热血,现在老了,一身是病了,就被一脚踢开了。”

    “你疯了。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李桂芝瞪了秃头男人一眼,“你走吧。”

    “桂芝,我算看透了。”秃头男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心里难受啊。不说这些。徐明玉的事,我会尽力办。好歹,她也是棉纺厂的职工。”秃头男人与李桂芝一前一后走了。秃头男人走得慢,一步一步,肩膀上有看不见的石头。李桂芝走得快,一扭一扭,腰肢折着。

    徐明金犹豫地看了赵根一眼,没说什么。赵根心里七上八下,有虫子在爬。

    徐明玉躺在住院部走廊尽头的加床上,眉骨包着绷带,脸凹下去,像涂了一层黄腊。眼睛闭阖,睫毛微微闪动。一个女工模样的年轻妇人坐在徐明玉床边,眉眼黯然,嘴唇小小,神情悲痛。

    徐明金喊了声,“姐”。

    徐明玉睁开眼,看看徐明金,看看赵根,转过脸。

    徐明金扑在床沿,双膝软软瘫倒,双手捂脸,嚎啕出声,喊出泪,“姐,你不要死啊。”

    妇人眼圈红了,偷偷扭过身,抹掉泪。一个护士闻声过来,“喂,小声点,别影响其他病人。”在徐明玉的左侧是一个吊盐水的支架。在徐明玉的右侧是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小半袋澄黄色的液体。那是尿。床脚下,是一篮水果、鸡蛋与麦乳精,还有用铁盒子装的鸡汤。赵根在裤兜里摸索,摸出一张纸,下意识地折叠,折成一只纸飞机,想了半天,把它放入篮子里。妇人拉起徐明金,“孩子,你去外面吧。别影响你姐。你姐现在需要休息。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妇人声音哽咽。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暮色低暗。路边音像店里传出邓丽君缠绵悱恻的歌声。这歌声像手指一样,一点抽紧了赵根的心脏。徐明金刚才可能只看见徐明玉的脸,赵根却看见了那隐藏在床单下的手。徐明玉的左手只剩下三根指头。这伙梅花帮的少年何至于如此心狠手辣?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为什么就会有人不愿做人,在做这样的畜生?徐明金还在抽泣。路灯把她的影子弄皱,弄得长长短短。

    细小的雨点自冥暗处飘落,撒落脸颊,冰凉湿滑。雨是伤心泪。人是伤心人。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悲伤。赵根胡思乱想着。街头录像厅里传出一阵阵疯狂的厮杀声。无所事事、目光凶狠的少年们在录像厅门口的石阶蹲成一排。他们抽烟,挖鼻屎,突然怪笑。他们中的谁是梅花帮的成员?或者说他们中的谁将要成为梅花帮的成员?他们就像一堆丑陋的石头,等待命运之锤的砸落。

    赵根叹息着。徐明金望过去,手在颤抖。

    徐明金说,“他们就是梅花帮的?”

    赵根摇头,“我不知道。”

    被雨水浸得发亮的树下,踱过几对撑着伞的青年男女。他们相依相偎,眼睛如海滩上的贝壳一般闪动光芒。脚步声湿嗒嗒。他们逐一消失在茫茫水雾深处。他们是美好的,但这种美好与赵根无关,与徐明金无关,与躺在病床上下身被撕裂的徐明玉无关。没有星,没有月。黑云低垂,把万千灯光压低。

    遍地都是三轮车。白头发的老人、疲惫不堪的青年、潦倒落魄的中年男人、手脚粗大的妇人,还有十来岁面庞稚嫩的少年。他们额头满是雨,满是汗,脸被路灯映得发亮。他们奋力踩下踏板,把稳笼头,向前冲,争先恐后驶向在路边招手的人。

    在这个县城,坐三轮车,只要一块钱,不问路程远近。为了这一块钱,他们敢舍出命。几天前,几个三轮车夫因为争抢客人,打起架,一个老人被人拿刀捅死。凶手连夜出逃。

    赵根心里急流飞瀑。只想找个地方大哭几声。

    马路像银子一样闪光。车轮驶过,溅起点点银屑。赵根看见父亲。赵国雄的三轮车上坐着四个人。四个少年,三男一女,挤成一堆。父亲在上坡,身子绷成一条弓。坡度很陡。少年们尖声怪叫。父亲的身影斜斜的,一点点消失在微微雨声里。赵根热泪淌下。

    赵根说,“明金,你别哭。我们还有明天。”

    赵根说,“你姐会好起来的。”

    赵根还想说话,一辆桑塔纳呼啸而来。车子开得快,开得猛,比恶狼蹿得还高。赵根心里一抖,抱住痴痴呆呆的徐明金,团身一滚。车轮擦着身子呼啸而去。风刮得脊梁隐隐生疼。眼前霓虹刺目,一团团,好像是电影里炸开的火药。一群醉熏熏的穿制服的人走出酒楼大门,望着泥猴般的湿泞泞的赵根与徐明金,纵声长笑。

    赵根黯然神伤,“你没事吧?”

    徐明金摇头,“没事。我不疼。”

    血自徐明金下颌渗出。血不停地往下滴,滴在路上,梅花一样。徐明金被石头磕破了脸。赵根抓了把泥,敷在她脸上,把她搂入怀里,轻轻说道,“我们回家吧。”

    一个星期后,出事了。

    谁都没想到徐明金会干出这样的事。谁都没想到这个模样愚蠢的女孩子在干这件事时竟然就像港台录像里的女杀手,但,干下的事确实是要多么愚蠢就有多么愚蠢。徐明金不知从哪找出一把水果刀,藏在裤兜里。上学的时候,从学校跑出来,跑到录像厅门口,一家一户问过去,问那些少年,谁是梅花帮的?

    少年们没弄清子午卯寅,互相挤眉弄眼,觉得这小女孩儿太有趣。杨凡那天也在人堆里,闲极无聊,搭腔问道,“你找梅花帮的人做什么?”

    徐明金垂下眼帘说,“我被人欺负了。我想加入梅花帮。”

    杨凡笑了,“哈哈,你还真找对了人。我就是梅花帮的。你叫声大哥。大哥罩你。”

    徐明金继续说,“你真是梅花帮的?”

    杨凡撸起袖管,露出那个“忍”字,“看见了吗?这就是梅花帮的标志。谁要入帮,就得在手腕上刻上这个字。忍是心头一把刀。你要进梅花帮,也要刻,别疼得哭爹喊娘啊。”

    杨凡朝着伙伴们快乐地眨眼,浑不知大难临头。

    徐明金说,“那我能看看吗?”

    杨凡马上把手伸过去。徐明金贴过身,瞅着,手自裤兜里摸出刀,一刀捅去。杨凡愣了。低头去看胸膛。徐明金拔出刀,又是一下。其他少年终于反应过来,瞪圆了眼,就像油溅入水里,盯着杨凡胸口涌出的血,“啪”一下往四处溅去,拼命逃窜,尖声惊叫,“杀人啦。杀人啦。”杨凡跌倒在地,眼泪、鼻涕、小便一起涌出,还张嘴问,“你为什么拿刀捅我?”徐明金一声不吭,眼里也没有泪,一刀一刀捅着,等到人们围上来,徐明金已经把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捅成一张满是窟窿眼的废纸。

    杨凡莫明其妙地死了,死得冤枉。他可能做过不少坏事,但他根本不认识梅花帮的人。或是因为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徐明金杀人案,徐明玉被轮奸案终于得到警局重视,没两天时间,案破了,七名少年尽是铁路职工的孩子。人们谈论着徐明金,谈论着这个奇怪女孩。大家想不通,一个十岁大点的孩子竟然有勇气去提刀杀人,竟然有力气去提刀杀人,竟然杀得一点也不手软。

    徐明金是自己走到派出所的。大家围在她身边,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没人敢靠近她。徐明金走在路上,像猫一样拖着步子,没再说一句话。

    当赵根听到这件事后,派出所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密密匝匝的人头比夏天田里的西瓜还要多。平时门庭冷清的派出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着这里奔跑。警察不得不拉上门口的铁栅栏。但一眨眼,铁栅栏上就落满了人。他们甚至不怕被栅栏尖头洞穿肚腹的危险。赵根想起了摆摊老者死去的下午,想过栗老师被枪毙的那个上午。赵根被前赴后继的人流搡上了一棵树。

    所有朝向派出所的窗户都敞开,朝向那个女孩。赵根在树上望着在秋日下凛凛发光的人民公安的警徽,心头酸楚。他想哭,但很快,他就从树上掉上来。他还没来得及把眼泪挤出眼眶,就被人流迅速搡远,一直推搡至离派出所百把米远的地方。

    半个月后,徐明玉离开了这个一口唾沫能淹死人的县城,拖着行囊,拖着残破的身体,去了南方。也许不是南方,是别的很远很远的地方。赵根是在吃晚饭时听李桂芝说的。说着说着,李桂芝就掉了眼泪。赵国雄闷头喝酒。没喝几口,碗被李桂芝劈手夺走。在屋子里呆坐了半晌,李桂芝仿佛想起什么,在厨柜下的瓮里摸出几只鸡蛋,用衣襟兜着。摸到第七只时,李桂芝犹豫了会,把第七只蛋放回瓮中,起身出门。走到门口,转身回来,眉头跳着,一口气又在瓮里摸出四只鸡蛋,再匆匆往徐守义家行去。

    十全十美还是比六六顺好。

    赵根去看父亲的脸。赵国雄始终面无表情,他就像一个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或者说,他只是肉体在这个逼仄昏暗的房间里。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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