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上)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落魄少年成长史十(上)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门扉被风推搡,月光从墙壁与房梁参差不齐的接合处流来,装满小半个屋子,并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方将阴影与光亮分割,割出一只只河里的鱼。时间放慢步子,被鱼的尾巴在身上卷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浪花。

    明希放下手中的结,是一只寓意吉人天相的吉祥结。

    “如果没遇见你,我都不晓得自己现在哪里。也许在某户人家屋后的坡地上坐着,傻傻地看着天空发呆。我爷爷说,死了的人都会变成星星。我爷爷还说,天上满是星星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的第一颗星星就是他。石板青,青石板,石板青青钉铜钉。铜钉亮晶晶,朝我眨眼睛……”明希轻哼,眼光里有了薄薄水雾。赵根也会唱这首童谣,后面两句是:“问我星星有多少。天下无人数得清。”这并不是欢悦的调子,或许正因为此,大部分的孩子都不会唱后面这两句。明希的声音在墙壁上那些鱼一样的月光里轻轻一滑,径自唱下,“我替妈妈捡星星。”赵根一愣,不过没说不对,中国这么大,有所差异那是正常。

    明希痴了半天,几缕发丝垂至眉边。这些日子明希的头发长了不少,用橡皮筋在脑后绾成一束。明希还独自买了一块力士香皂,并声明,若谁敢偷用,得打断他的手。当然,在明希的逼迫下,他与万福也都开始用肥皂洗头洗脸。明希的理由是,自己干净一点,生意好做一点。万福不服气,说,“那你当日为何泥猴儿一样?”明希一脚踢去说,“那是没条件。懂不懂。猪。”明希说的确实是,至少赵根明显感觉到来擦鞋的人有时还会前倾身子,问他是哪里人,做这行有多久了。

    明希从床头摸起一本书,“赵根,你的书。我下午看了几眼。你为何这样喜欢看书啊。你每天都要忙到大半夜。还早早起来看。不困?读书有啥用?嘿,阔了当官的;发了摆摊的;穷了上班的;最是可怜读书的。还有什么摆个小摊,胜过市官;喇叭一响,不做省长;全家做生意,赛似总书记。没听过吗?”

    这些顺口溜赵根还真没听过,或是因为老家足够闭塞,但也知道这是一个读书人被嘲笑的时代。在为墙壁糊报纸的那天,赵根就看到过一则过期新闻。说是哈尔滨有个兽医学科的博士,因分配问题陷入困境,省内或无相关专业或编制已满,无法收留。博士本人联系到外省,但黑龙江省规定:博士生外流必须交纳二万元培训费。为早点能拿出这笔庞大的费用,博士在母校校门口摆起了小烟摊。赵根来了兴趣,“还有么?”

    明希轻笑,闭目想想,脱口而出,“一等公民是官倒,出了问题有人保;二等公民是公仆,老婆孩子享清福;三等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四等公民是个体,骗了老张欺老李;五等公民坐机关,抽了塔山品毛尖;六等公民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七等公民手术刀,划开肚皮取红包;八等公民交警队,马路旁边吃社会;九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赚大钱;十等公民是园丁,鱿鱼海参分不清。嘻嘻,我们是几等公民呢?”

    这话说得是。一等公民是官倒。在南昌的这些日子,赵根没少在街谈巷议里听到人们议论两年前江西省省长倪献策被判两年有期徒刑的事。这省长,在过去,叫封疆大吏,那是了不得的人物。据说,倪献策即批准拨六十万美元外汇额度为洪海电子有限公司支付走私货款,结果,构成徇私舞弊罪。六十万,还是美元,这是多少钱啊!“我们不是公民。我们是流民。自然不在几等之内。这词倒写得不赖,这又是你爷爷教的?”赵根笑道。

    “才不是呢。我在南京时,在夫子庙那,有个戴眼镜的卖茶叶蛋的,花白头发,身上倒不脏,人干净清爽,与我爷爷蛮谈得来,嘴里老唱这些东西。我天天听,就记住了。还有什么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搞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什么种地的撂了荒,做工的摆摊忙,教书的下课堂,当兵的出营房,掌权的做官商。什么。五十年代全民炼钢,六十年代全民度荒,七十年代全民下乡,八十年代全民经商。我问我爷爷他是什么人。我爷爷说是教授,说他是替儿子挣娶媳妇的钱来着。”

    “啊,那以后有机会去南京,上夫子庙,听他唱上几声。”赵根兴致勃勃。

    “死掉了。卖茶叶蛋数票子时,头往胸前一搭,就死了。我爷爷说是脑溢血,也可能是心肌梗塞。人走得舒服。一点痛苦也没有。”明希把手中的书抛给赵根。

    书是赵根在佑民寺前旧书摊那花一块钱买的,《中国古代兵法大全》,厚厚一本,只有上册,都是文言文,幸好有注释,就蒙着看,也读得口角清浅。后来,在水观音阁废品站见到门口堆了一大堆书,底下的书都浸在水渍里,问老板卖不,结果花三块钱便抱回一大堆大学语文什么的。明希气得骂败家仔,说,“你看得懂吗?”

    赵根说,“看得玩呗。”万福见了就笑,隔日搬来更大的一堆。赵根问,“从哪弄来的?”万福说,“你不记得我对你提起的带子巷那个图书馆吗?窃书不算偷。这可是你说的。”赵根好气又好笑,想起自己在老家那个图书馆所干下的这种不可告人的勾当,又按捺不住对这些书的喜欢,心里被猫抓了一般难受。隔几天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参观学习,也不搭理万福的冷嘲热讽,扯起他,一路攀墙越屋爬树,从老式的绿油漆洋式窗户潜进那幢二层老楼,在呛人的灰尘中逗留了一下午,摸摸这本摸摸那本,恨不得全搬走,最后拿了十余本,用衣物包裹好,心里暗想,这可真是借,看完就还。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南昌的青山路与文教支路都有旧书市场。说是旧书,也不尽然,卖的多是新书,应该是盗版书,以《王朔文集》最多,淡黄色的封面上,王朔一脸痞笑。随着《渴望》、《编辑部的故事》、《海马歌舞厅》等几部影片的播出,这张脸红遍大江南北。但王朔的书,除了一个《动物凶猛》,其他的,赵根并不大喜欢。

    青山路旧书市场规模更大,藏在巷子的民居里,绵延有数里。赵根去转过几次。大一点的老板坐在门口的藤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张桌,桌子上放一把磨得锃亮的黑木算盘,还有几本样书。老板不紧不慢地呷着茶,一只手慢慢划拉算珠,也不看人,望对面房子上那一小片在黑瓦上移动的阳光,脸上透着很惬意的神情。书在背后堆着,堆到天花板上,密密的,只允许人侧身进去。客人来了,老板拉开抽屉,甩过去一根烟,最起码是红塔山,要十四元一包,贵得吓死人。客人接了烟,夹在指间,笑笑,也不进门,随手翻动样书就说,一样拿五十本。又问,到了啥好货?老板一笑,弹弹手指甲,抠去指甲缝里的污垢,又呷了口茶,往里面招手,喊了个名字。昏暗的屋里飘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也不说话,拍拍衣襟,往巷子深处行,客人便跟上去,一前一后。小一点的老板蹲在门口的书摊后,叼着云南出产的阿诗玛烟,与路过的买书人招呼,热情得紧,一问价,皆要四五折,最便宜的也得三折。而且有时,一本标价二元钱发了黄的旧书,比如《戏曲四种》,居然喊十五元,也有人买。真奇怪。万福在一边听了就说,把那图书馆的书搬来,咱们准发财。赵根瞪了他一眼,你敢,我剁你的手。我还指望再去借呢。再说书上都盖了公章,人家一问来路,如何说?搞不好,得进派出所。书摊上不少花花绿绿露胸脯露屁股的16开大的杂志。赵根瞧得耳热。万福蹲下来煞有介事翻动。看摊的小老板瞅了半天他的脸,终于不耐烦地喊,“不买别翻。”万福起身,嘴里嘀咕,“啥玩意嘛。”赵根问,“什么书?”万福说,“你自己看。”赵根好奇,也蹲下身去翻,翻了两页,没敢再看,赶紧走。巷子里虽说少有阳光,身体已发了烫。

    赵根喜欢唐诗宋词,不过看得甚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读过的次数起码不少于十次。赵根说自己可以默写出水浒一百零八将的姓名及其各自绰号。万福不信,说,“你就牛逼吧。”结果两人打赌,明希自告奋勇当裁判,赵根用一枝铅笔头证明自己并非吹牛,一个人名也没少。万福只好让两人骑上背,在地上爬圈,学马跑。赵根对三国人物之谙熟犹胜于水浒。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将将的大耳贼其实蛮高明,当然,过五关斩六将千里不留行的关云长、长板坡上一声吼喝断江水的张翼德也挺厉害。只是赵根颇为白袍白甲的赵子龙甚为不平,七进七出千万骑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何等英雄气概!还不是没拜把子呗。三国人物里,赵根过去佩服赵云,现在最佩服的是曹操,也许是因为曹操会做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等胸襟眼光岂是书中与戏文里刻意塑造的那白面奸臣所能尽述?

    赵根第一次看到《三国》还是在小学三年纪,当时班上有位同学家有,厚厚三大本,人民文学社出版。赵根小心开了口,许诺承包他的作业,并狠下心任那同学自他从小积攒的一大叠香烟纸盒挑几张,予以交换。如是,那同学应了,但次日必须归还。放学接过书,赵根的心就跳得历害,没回家,去了某单位的厕所。里面的灯彻夜不眠。赵根把书包放在地上当坐垫,靠墙,就着晕黄灯光,小心翼翼地翻开书,书不能弄脏,弄脏得赔,这是同学再三叮嘱过的话。当最后一页终于合上,赵根揉揉发涩的眼睛,这才发现天色发蒙蒙发亮,当即慌神,把脑袋放在水笼头下冲,人清醒过来,这顿打恐怕免不了。赶到那同学家,先还了书,回家,在父母铁青着的脸前老老实实跪下,老实交待。自然就免不了被李桂芝一顿暴打。

    看书容易把人看痴。有一次,还是在城北姑姑家附近的一座矗有纪念塔的山顶。山并非很高,自山顶到山脚也就有一百多层石阶。赵根忘了当时自己在看什么书,看得入神,一脚踏空,滚下,顿时天旋地转,滚出满天星斗。躺在水泥地上晕迷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才被冷风吹醒。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就是这样?眼瞅苍山如海,残阳似血,这个世界就与往日见着的那个不大一样了。好不容易站起,没走两步,又趴地上。万幸的是脑袋没出血,晕晕沉沉回家躺床上咬着牙睡了一晚,竟然也过来了。

    “今日见阳光,凶猛不可挡。如雷击天堂,霹雳震空响。长江水太长,疾风扑莽苍。歌者引吭唱,潸然泪两行。”赵根喃喃。

    “你说什么?”明希讶道。

    “没什么。吃饭去。我们先吃,吃完去找万福。饭菜给他留着。”赵根说道。

    这五言古体倒是赵根初二时所填。那时,他常独自去爬山,爬的最多的就是那座城北那幢矗有纪念塔的并不巍峨的山。写得并不好,平仄不工整。赵根知道,不过非常喜欢。这些句子有一种睥傲一切的气概,或许还有点悲凉。它们是自动出现在脑海里,尽管那时他眼前只有一条河,还从未亲眼见过那条哺育出长江文明的母亲河,但山是他一个人的,天空是他一个人的,整个夏天也都是他一个人的。

    赵根端起蜡烛。明希站起。两人的影子合为一体。

    两碗米饭各自捧到手中,一碗莴苣搁于灶台。明希扒了几口,眉尖挑起,凑至锅边从锅里拣出一只小指头粗的虾,挟至赵根碗里。“哪来的?”赵根吸吸鼻子。

    “买莴苣时夹在叶子里面。可能是谁漏掉的吧。”明希说道。

    “嗯,我不吃,不喜欢吃。你吃。”赵根又挟回去。

    “放心,毒不死你。”明希又挟过来。

    “我不喜欢吃。真的。”赵根说。

    “真的?还煮的呢。”明希嘴角翘出盈盈笑意。

    赵根想想,咬下虾头,虾身挟过去,“一人一半,万福没得。”

    赵根吮吸虾头,舌尖抵住牙齿微微一抿,再咬碎,一点点咽下肚,赞道,“真鲜。”

    明希抿嘴轻笑,“鲜死你。”放下筷子,用手拈起虾身,咂了几口,又扔到赵根的碗里,“你吃。我过去老吃。都吃腻了。”赵根放下碗筷,伸手作势去捏明希的腮帮子,“吃腻了也得吃。”

    下弦月的光,从有蜘蛛网的檐角滑下,化作一泓湖水,淹没了屋子,地上有一滩闪闪烁烁的碎玉。而从门缝里往外看,水面上还浮泛起点点青亮,那是远远近近的屋顶。明希的吃吃笑声像从水边掠过的蜻蜓的翅。屋子四周残垣断壁间长出的草如同孩子那样,睡在夜色里,是那般安宁香甜。秋虫在唧唧叫,叫得寂静。赵根背起鞋箱推门出去,明希跟在后面,手头还拎着一袋下午编好的中国结。

    南昌城,地不大,七城九洲十八坡。东西南北三十里,穿城十里南北达。七城门,一古塔,滕王阁望青山闸。三湖连,东西北,多少游人寻不得。大街少,小巷多,街名巷名都旺达……

    老屋前的老人望着遥遥暮色,哼起小时候的歌谣,嘴是瘪的,声音是漏的。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在赵根脚下发出悠然的噼噼啦啪的响。巷子里虽有往来的人,直到凌晨才灭的灯光,偶尔两句尖锐的喊叫,间或出现一个披件褂子乳房松松软软地抖出衣领追打自家孩子的妇人。但小巷是静的,与天空一样,黑白颜色。而刚走至巷子口,滚滚喧闹已扑面涌来,长街并没有因为这能生出露珠的月光屏住气息。事实上,月光就落不下来,霓虹在下面烧出熊熊火焰。火焰中呈现出一个个巨大的俯瞰浮生的汉字。几米之隔,便恍若两个世界。落在巷口的树影,一边是月光,一边是霓虹,在水与火中扭曲。

    巷口卖饮料的脚有残疾的老妇人注视着不远处的垃圾筒。是熊猫造型的垃圾筒,下面堆着几个散发恶臭的塑料袋。一个头发如古人高挽的人酣睡一旁。每天早上,老妇人坐在儿子的大板车上赶来此处,一直晚上十余点钟,才由儿子接回。午晚两餐,她儿子皆会骑车用保温瓶带来饭菜。明希好奇怪,问赵根,“她要上厕所咋办?”

    赵根摇头不知。也许老妇人已经习惯。再走几步,即是卖唱的盲人,边吹口琴,边用脚踩木板,木板上的连线拉动一个机关,敲响铃铛。盲人吹的最多的曲子是《小小少年》,还有“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这都是赵根熟悉的曲调。再走几步,就是一排手脸被炭火熏得焦黑的新疆人卖烤的羊肉串。羊肉的油脂在炭火里熔化,有很好闻的香味。穿着时髦的女人在摊位边三三两两站着,用牙齿准确地撕下串在竹签上的肉,嘴上抹的口红居然完好无损,让人叹服。明希咬了咬嘴唇,加快脚步。再往前走,是一个摆地摊卖过期旧杂志的中年男人,鬓发斑白,有顾客蹲下,也不招呼,目光黯然,不时望一望老福山那个方向。据说,这男人曾是资产上百万的大老板,去年老福山地下商场的一场大火烧掉了他曾拥有过的辉煌与荣耀。再往前走,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卖菜老人,骑在三轮车上,慢慢地驶过。

    赵根与明希来到展览路,街道不长,不足二百米,两边店铺林立,多为时尚女装、皮鞋箱包、发夹饰品、化妆品,内衣等。万福说,昨天他在这里一口气卖了二十个出去,比在百货大楼门口更来事。来这里的女人贼多,还牵着男友的手,像牵小狗一样,当然,也可以说她们是这些男人牵着的小狗。总之,都不用吆喝,把中国结晃一晃,女人的眼神就直了。再背一下明希说的各种结的含义,自然,所有的结都是恩恩爱爱,花好月圆。想不卖出去,都难啊。万福说得唾沫四溅,把明希夸过,再把赵根与他自己痛批一次。明希眉开眼笑,拆开他们俩编的结,重新结过,还听从万福所言,特意多编了几个同心结。

    万福不在。不过,这里的女人确实多,虽说杏眼琼鼻少,桃脸粉腮那是一定,个个涂脂抹粉,熏得明希连打喷嚏,赵根眼花耳鸣。两人没再继续寻找,拣了个灯光通明处铺开塑料膜,把各种中国结一一摆上,鞋箱搁在一边。明希显然见过大世面,毫不怯场,扯起嗓子就喊,“中国结。漂漂亮亮的中国结。”

    街头叫卖大有技巧,气力得足,嗓子要脆,口齿须十分伶俐,咬字务必清楚,还要会现编词儿,随机应变。当然,还得有天份。万福在这方面是高手。光中国结三字也能喊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赵根也不含糊,眉头转动,从鞋箱里抽出报纸,卷成喇叭,就喊,“中国结。中国女人要戴中国结。”隔一会儿又背诗,背自己胡乱瞎诌七拼八凑的句子,“君有情,妾有意,罗带同心结已成;洞房里,花烛夜,结成比翼共灵犀。”

    明希听得恶心,啐道,“你别瞎嚷。还洞房里。哼。”

    四周围上人,高腰的翻毛皮鞋、擦得锃亮光可鉴人的三节头皮鞋、小巧的半高跟鞋、白色的高统马鞋、黑灯芯笼绒面的塑料底松紧鞋、带扣带的方头皮鞋,居然还有一双镶珠片与奥地利水钻的细根凉拖,鞋跟足有十几厘米高,鞋的上方也非裤子,而是一双紧裹在丝袜里的结实的腿。赵根想瞻仰一下这位鞋子的主人,哪抬得起头,十几只手臂伸过来,七嘴八舌就问,“多少钱?”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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