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雨知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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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后半夜的护城河,飘起了微微的小雨。灯火已经全灭,河上只剩一片飘忽的浓雾。杨柳林隐隐绰绰,四周阒无人声。在这幽深的黑暗之中,远远地只有护城河潺潺的流水声。

    而当汤令煊带着人马找到年歌的时候,年歌已经一个人倒在河岸边上昏迷了好久。

    “年姑娘……!”

    因为后半夜下了点小雨,又是在河岸边上,所以气温比平常要很低一些。汤令煊在迷蒙的细雨中一眼就看到,那个藕荷色裙衫的少女,孤零零地倒在一片黑暗的沙地里。

    黑夜很黑,冷风很冷。汤令煊的脸色沉了几分。

    他就将她从冰凉潮湿的沙土上焦急地抱起来,平日里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一刻仿佛被撕破了面具一般。他的表情很冰,手臂却紧紧地拥着少女。怀中的少女身软无骨,皮肤细腻,呼吸一起一伏,她的衣服已经被细雨打湿,此时正冷冷地贴着她的身上,少女初长成的柔和身段完美无缺的显现出来,整个人好像受了伤的动物一样娇弱。

    他的脸色这时变得完全铁青了。

    “……快来人!”汤令煊沉声吩咐着周围人,由于怕惊坏了怀中的少女,只能将声音压得更低些,手臂却搂得更紧了。

    “李太医你快过来看看!”汤令煊从人群中扯过一人就往地上摁。

    “是,四殿下……”李太医在众人举起的灯笼中,将手搭上四皇子怀中人的脉门。诊了一会,李太医收回了手,对上皇子殿下焦急的目光说:“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中了迷魂香晕过去罢了。加之这河边上的沙土冰冷潮湿,估计也是受了风寒。吃些补药调理一番,不出十二个时辰便会醒过来了。”

    “是这样啊……”汤令煊舒了口气,整个面色也都缓和下来,然后低头看向怀中的她。少女鼻翼微微翕动,眼皮下隐隐跳动着青灰色血管,似是睡得很好。

    众人围在他的身边,默默地举着灯笼。他们都是四皇子的心腹,今晚上突然被召出来说是有急事,然后就慌忙地跟着主子找到这河岸边上,却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弱女子。他们从未见过四殿下如此慌乱的模样,今天的主子似有些奇怪……但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些什么。

    “殿下,雨大了……”人群中有人出声提醒。

    汤令煊闻言,回过神来,抱起少女,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河岸。众人也都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此刻,躺在四皇子怀中的娇弱少女,大脑异常清醒。

    她面上依旧睡得纯熟,而心中却冰冷地响起一个清晰冷酷的声音;

    原来是你啊,汤令煊。

    ——

    待众人消失之后,河岸的更远处隐隐传来低低地交谈声。

    “看清了多少人?……”

    “回公子,八成……”

    “吩咐下去,好好保护她……”

    又过了一会儿,就连这点声音都没有了。

    ——

    雨,越发地密了。

    ——

    “什么!?歌儿被人迷晕了!?”

    问心堂中,得知消息的白及吓得从椅子上一下子滚下来,当夜就拉着于文沁往四皇子府跑了过去。

    四殿下在起芙镇的别院落址僻静,但规模却不小,金门匾上书四个大字:暻晖王府——正是四皇子手书,潇洒大气,有皇家风范。但白及老头现在可没这心思欣赏。他一从马车上蹦下来,就冲到门跟前“砰”“砰”“砰”地捶起门来。刚捶了三下,大门就打开了,一个奴才对白及恭声说道:“白神手,于夫人,四殿下已等候多时。二位请随我来。”

    白及和于文沁二人一路穿过点灯的回廊,辗转进到了四皇子府的内阁,终于见到了被一大群侍女围在中间的年歌。

    肤色苍白的少女躺在雕花大床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羽被,说不出的娇柔脆弱。周围的侍女擦脸的擦脸,喂药的喂药,忙碌却也有序。而四皇子就站在床头,凝眉注视着床上的动静。

    “歌儿!——”白及嚎啕一嗓子,就往雕花大床扑了过去,使劲扒拉开周围的侍从,抬手就跟年歌把脉。

    周围的侍女们服侍得好好地,突然就被一个怪老头子拉了开来,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四皇子,等候发落。

    “你们都下去吧。”汤令煊挥了挥手。

    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四人。

    于文沁看师兄把人都赶跑了,也连忙跑过去守在床边:“师兄,歌儿怎么样!?”

    “……”白及虽然心急,但脉象依旧把得稳妥。他锁眉听了一会,然后松了口气:“没大碍。就是受了点风寒。”

    于文沁刚放下心来,还没缓口气,就见白及横眉直竖,满脸怒火地就朝一旁等候的汤令煊骂了过去:“你这黄口小儿!无玉楼里你怎么答应我的!说好的跟过去看看就算身无武功但身边也有能手一定能将那刺客捉拿归案呢!到现在刺客没见着我的歌儿也成了这个样子!你!……我真是瞎了眼!”

    汤令煊只淡淡地看着白及,一句话也不说。

    白及虽在狂怒之中,却生生地被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漠疏离堵住了嘴。他突然意识到:汤朝的四殿下,似乎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于文沁见状不对,赶忙打圆场:“师兄!你也太没大没小了!四殿下,您别介意……我师兄也是爱徒心切,才会出言不逊。您别忘心里去。”

    汤令煊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负手走到床边上,看着沉睡的少女,完全不理会跪在地上的白及和于文沁。他就只是这么安静地站着,却猛然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两人逼过来——那是皇室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不可侵犯。

    睨了他们好一会儿,汤令煊才慢慢地开了口,与于文沁道:“于夫人,你可知,就只凭你师兄刚刚那一句话,我就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让你们二人有去无回?再加上以前的冒犯……”

    他突然拔高了音量,声音阴测测地:“你们应该庆幸,还好年姑娘不是你们九族。”

    于文沁一听,顿时吓得跌在了地上。是了,她忘了,不管传说中的四殿下有多么亲和亲民,但那依旧是皇室权威,是天的儿子,是下一任储君。平日里即便是帮过再多的忙,自己和师兄也只不过一介升斗小民。而师兄刚刚的那一番话,无异于冲撞天子权威。再加上这又是在暻暄王府,以下犯上株连九族……

    “殿下,我们知错了!求殿下开恩!”于文沁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声音中带着哭腔。

    一旁的白及也默不作声地靠在雕花大床沿上,身形衰老憔悴。

    汤令煊并不答话。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年歌,然后低低地开了口:“本王带人赶到时,年姑娘已在河岸边上昏迷多时。但所幸并无大碍,迫于情况紧急,本王只好先将其带回,在暻暄王府中给其最好的照料。但罪人白及非但不感怀在心,反而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念在问心堂于文沁一直对本王多有照拂,年姑娘护驾有功,本王也不过于追究……”

    “谢四殿下开恩!”于文沁总算舒了口气,连忙拉着白及在地上磕头谢恩。

    “只是,且先不说年姑娘受伤这件事……”汤令煊顿了顿,眼角锋芒犀利地往白及那儿一扫;

    “白神手,你似乎该对我解释解释……那药的事情了吧。”

    白及闻言大惊,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那药的事情!?

    事到如今,回想自己当初不过是让歌儿在问心堂门口卖了一次药,之后月下海棠商一棠、天下第一箭卞流光却都接连找上门来,现在连汤朝皇室都惊动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些人都要不择手段、秘密地得到这药?可是汤令煊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汤老头真的快不行了?……不对啊,汤朝老皇帝那根本就不是病……

    白及酝酿了一下语气,试探着说道:“敢问四殿下说的药是……”

    “大胆!”

    汤令煊突然怒喝一声,吼得白及怔了一怔:“事到如今你还想跟本王装蒜?莫非真是嫌活得太长了!”

    “……”白及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的他,第一次被一个小辈骂的狗血淋头,却偏偏还不能还嘴。可是歌儿还在他的手里,他只能忍。

    正在三人气氛尴尬的时刻,床上的年歌却有了动静。三人忙看向她。

    只见少女依旧陷在那柔软的羽被里,可面色却变得潮红了起来,她的额头上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眉头紧锁,意识不清地喃喃着:“水……水……”

    “歌……”白及心焦,可又迫于面前汤令煊的压力,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间气氛又有些尴尬。

    汤令煊看到床上的人儿醒来,原本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人,转换成柔和的语气说道:“我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看到年姑娘昏迷不醒,心中焦急万分,所以才迁怒于二位。白神手医术高超,再加上年姑娘也是爱徒,想必一定会拿出看家功夫。”

    “再者神手既然如此关心爱徒,推己及人,想必也能理解令煊想为父皇寻得良药的心情。我这暻暄王府刚好有几间空房,不妨二位就在此住下,一方面可以就近照料年姑娘,而另一方面……”

    他顿了顿,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又看了一眼年歌,汤令煊就转身走出房门外。

    接着,门外传来冷冷的吩咐声:“屋里是贵客,可看紧了。”

    ——

    待汤令煊走远了,白及和于文沁二人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于文沁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白及从床上扶起年歌,二人配合着把水喂进年歌的嘴里,看年歌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他们才放下心来。

    “师兄,如今可怎么办啊……看这架势,四殿下是要把咱们软禁起来啊……”

    于文沁坐在床沿上,默默地为年歌擦汗:“关了咱们倒是没事,只是苦了年歌这孩子——先是被亲身父母抛弃,又被无相尊士抛弃;现在又因为咱们,被卷进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这孩子……”说着,扭过头暗暗地抹了几滴眼泪。

    白及也默然不语,今天这一遭似乎让他一下子就衰老了。他叹了口气,将年歌圈在怀里,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右手去握住她被子里的小手,他又想起他和年歌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女娃娃,眼睛清亮亮的——而如今转眼就八年,女娃娃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模样,而他,却老了不止八年……

    “师兄,你就把药给他们吧。”于文沁泪眼盈盈地看着白及:“不就是一副药么?能比歌儿的命还要重要?……”

    白及抽抽嘴角,小声道:“不是我不给,只是……唉……那药虽是好药,但也不是什么病都能够治好的。我早些年就看过汤老皇帝的脉,那不是病,又怎么会被药治好呢……万一到时候药给了他们,病却没好,到头来我们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而且这药……唉,算了……只是没想到,四皇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当初真是小瞧了他……”

    “什么?不是病?”于文沁惊道。

    白及示意她噤声,指了指窗外,又默然了。

    二人相对无言,只默默地看着昏迷的年歌。年歌面色依旧潮红,汗也不停地滴下来,打湿了她凌乱的头发。

    突然,白及突然感觉手里什么东西似乎动了动。

    他低下头看去,却发现——年歌正在用她的手指,在他手掌心里写字!

    那字分明是——

    我没事。别说话。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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