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第二天清晨，湿意未歇，雾气朦胧。
起芙镇市集上人声渐起，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只是这喧嚣声却不曾传到远在郊外的暻暄王府。白墙青瓦之间，府内的侍从们安静有序地来回走动着，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
从刚刚把白及和于文沁送走后，汤令煊便一直负手站在窗前。
窗外一池子晚荷开得正欢，又因着昨夜小雨愈发显得娇艳，可窗前的玉树公子却独独着眼于院角的一树腊梅。那腊梅树现在还只有一丛木枝桠子，和普通灌木没什么两样。可一旦到了隆冬，待到百花凋谢的时刻，那倏然绽放的艳丽却是天下颜色都比不上的耀眼。
他回想起现在还躺在他房中的那个少女——初见她时还是在问心堂的后院中，那时他本想当面去会会白及，却没想遇到了庭院里晒太阳的年歌——那个他派卞流光去追杀的女子。他本以为，能够从天下第一箭的手里逃脱的人，肯定是有着与众不同的气魄，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弱弱小小的女孩，却觉得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就在昨夜的无玉楼里，当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上的时候，那浑身上下爆发出的蓄势待发的气质，却是那么凛冽绚烂！他不是没见过美丽的女人，打小在宫中长大，那些妃子和娘娘们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只是这个少女……她却是那么的不同。
他终于知道卞流光为何会失手而归了。
这样的决绝气魄，这样的姝艳女色，恐怕有一百个卞流光，都不能拦住她。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方，嘴角掠起轻轻的一笑：只是……再决绝又怎样？到头来，这药方还不是到了自己的手里？她还不是躺在了自己的房中？呵呵……只要他想，没有他得不到的。她这一朵腊梅花，他总有一天会摘下来。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门外响起小厮的通报声；
“殿下，您房里的那位姑娘醒过来了。”
——
“年姑娘，可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汤令煊刚踏进房门便出声问道。
床上那人软软地靠在床头，身旁正有一位侍女在喂药。看到他来了，侍女便收手站到一边去了，把位子让给了汤令煊。汤令煊大步跨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挥退左右人，而后微笑着看向年歌。
年歌此时正是刚睡醒的模样，整个人还透着微困的慵懒。脸颊如嫣，显然烧已经退了。她靠在蚕丝绒枕上，本来由着侍女喂药，而后听到汤令煊的呼唤声，便抬起眼来怔怔地看向来人。汤令煊一看到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顿时就觉得心里被小猫儿挠了一下。
“啊，是四殿下啊……”年歌似乎还没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待稍稍清醒之后便惊慌地想要下地行礼：“啊！殿下赎罪！民女年歌见过汤四殿下！”
“不用不用，”汤令煊忙虚扶了一下，示意她在床上躺好：“年姑娘身子可有好些？”
“回四殿下，好多了……”年歌似乎不敢看他，低着头，怯怯地：“昨晚多谢四殿下出手相助，不然，歌儿只怕早冻死在那护城河边了……”
汤令煊看着她黑发下稍稍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定下心神，轻咳一声说道：“年姑娘果真女中豪杰，独身一人就敢出面追敌。只不过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些，你一个女子，白神手又放任你不管，若不是令煊昨日及时赶到，恐怕姑娘还得在床上多呆些日子……”
“是歌儿冲动，让师傅和殿下为歌儿操心了……诶，怎么不见我师傅？昨夜歌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老头的声音，今天却怎么不见了？”
汤令煊看她一幅温顺可人的模样，嘴角隐隐翘起了微微的弧度，只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姑娘昨晚烧得迷糊，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得了。白神手的确是来过一趟了。只不过当时天色太晚，最近又不太安全，待白神手为姑娘诊断完，我便让人护送白神手和于夫人回去了。令煊的府虽然不大，但府中能医妙药也是不少，照料姑娘也是足够了。”
“……”年歌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眼里隐隐有光华流转：“最近因为老头那药，都引出多少事端来了……要不是因为那副药，我跟老头也不会被追杀，昨晚在无玉楼里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一幕了……早知道如今，当初就不该在无相山上……”
少女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捂住了嘴巴，怯生生地从眼角偷看汤令煊的表情。汤令煊见她这一副乖乖的模样，心里是极为受用，他含着笑温柔说道：“年姑娘不必惊慌，令煊都是知道的，犯不上欺君之罪。看到姑娘那一身超绝轻功，若再不能猜出歌儿的师傅是无相尊士，令煊也太愚钝了。”
“是歌儿的错，多谢四殿下不怪歌儿……”年歌弱弱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暗暗骂道：老娘就猜你会知道！个小兔崽子昨晚竟然还跟老娘装傻！今儿个若不坑你一回，老娘枉为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白老头，昨晚你受的辱，今天我来帮你还！
汤令煊把一旁的药端过来递与年歌，年歌接过来乖乖地喝下去。正巧年歌鬓边有一绺头发落下来了，汤令煊鬼使神差地，竟然就遏制不住地伸出手去帮她把那一绺头发轻轻别到耳后。年歌一顿，停下了喝药直直地看着汤令煊。汤令煊到底是个古人，被女孩子这样地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额……年姑娘昨晚在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晕倒？那刺客的模样有没有看清？只要年姑娘能够说出个大概，令煊一定帮姑娘抓到真凶，在所不辞。”
“这……但是实在是太黑了……具体的相貌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年歌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突然她眼睛一亮道：“那人的嘴角好像有一颗大黑痣。”
“大黑痣？”汤令煊闻言目光深了深。
“是。其实昨夜追了一半我便知道那不是卞流光，因为那人轻功虽好却内力不足，而且脚步虚浮、似有固疾，不像是天下第一能有的功力。之后我追至护城河边，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却见那人突然回身往后洒出一把粉末，我躲避不及，一头撞进那烟雾里，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已经被殿下救回来了。只是那人没想到，我虽然中计，却在他转过头撒粉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当时很暗，也只能看清个大概，但是他嘴角的那颗大痣我却记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错！”
汤令煊目光幽深，似是在想些什么。
年歌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又跟了句：“若是殿下能帮小女子抓到真凶，小女子可以当面指认，不敢欺瞒。只求殿下给我们个公平，虽说我们是江湖人，但扪心自问，绝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为何一回到汤国，便处处有人与我们作对，见不得我们过安稳日子？那药若有人想要，我们便给了，为何偏偏要用这种下贱方法？卞流光那一箭差点就让白老头毙命，若非有师傅传授的轻功，恐怕早已是箭下魂。我相信，四殿下正人君子，定会为小女子做主。四殿下，你不会让小女子失望的，对吧？”说罢满怀信心的对汤令煊温柔一笑。
汤令煊一怔：下贱方法？卞流光是自己派去的，她这么说，可是明白了些什么？……但一看年歌那期待的眼神，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他回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年姑娘放心，令煊必为年姑娘抓到真凶。”
“嗯，那就有劳四殿下了……”年歌柔柔地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惊道：“啊！在四殿下这儿呆了这么长时间，歌儿也该回去了。想必老头和师叔在家应该等的心焦了……”
“好说。”汤令煊也不多留，等年歌收拾好后便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
待年歌走后，房中便只剩下汤令煊一个人。他低头端详着手中的药方，眼里浮现起丝丝凉意。
“来人。”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列人，在他跟前跪下。
“传下去，计划有变。问心堂那边暂且不要动，特别是那个女子，给我盯紧了。还有，去给我查城中嘴角有大痣的男子，善轻工，能箭。务必把人给我查出来！”
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阴招，真是太小看汤朝四皇子了。
“是，属下遵命！”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起芙镇市集上人声渐起，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只是这喧嚣声却不曾传到远在郊外的暻暄王府。白墙青瓦之间，府内的侍从们安静有序地来回走动着，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
从刚刚把白及和于文沁送走后，汤令煊便一直负手站在窗前。
窗外一池子晚荷开得正欢，又因着昨夜小雨愈发显得娇艳，可窗前的玉树公子却独独着眼于院角的一树腊梅。那腊梅树现在还只有一丛木枝桠子，和普通灌木没什么两样。可一旦到了隆冬，待到百花凋谢的时刻，那倏然绽放的艳丽却是天下颜色都比不上的耀眼。
他回想起现在还躺在他房中的那个少女——初见她时还是在问心堂的后院中，那时他本想当面去会会白及，却没想遇到了庭院里晒太阳的年歌——那个他派卞流光去追杀的女子。他本以为，能够从天下第一箭的手里逃脱的人，肯定是有着与众不同的气魄，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弱弱小小的女孩，却觉得平平常常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就在昨夜的无玉楼里，当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上的时候，那浑身上下爆发出的蓄势待发的气质，却是那么凛冽绚烂！他不是没见过美丽的女人，打小在宫中长大，那些妃子和娘娘们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只是这个少女……她却是那么的不同。
他终于知道卞流光为何会失手而归了。
这样的决绝气魄，这样的姝艳女色，恐怕有一百个卞流光，都不能拦住她。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方，嘴角掠起轻轻的一笑：只是……再决绝又怎样？到头来，这药方还不是到了自己的手里？她还不是躺在了自己的房中？呵呵……只要他想，没有他得不到的。她这一朵腊梅花，他总有一天会摘下来。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门外响起小厮的通报声；
“殿下，您房里的那位姑娘醒过来了。”
——
“年姑娘，可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汤令煊刚踏进房门便出声问道。
床上那人软软地靠在床头，身旁正有一位侍女在喂药。看到他来了，侍女便收手站到一边去了，把位子让给了汤令煊。汤令煊大步跨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挥退左右人，而后微笑着看向年歌。
年歌此时正是刚睡醒的模样，整个人还透着微困的慵懒。脸颊如嫣，显然烧已经退了。她靠在蚕丝绒枕上，本来由着侍女喂药，而后听到汤令煊的呼唤声，便抬起眼来怔怔地看向来人。汤令煊一看到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顿时就觉得心里被小猫儿挠了一下。
“啊，是四殿下啊……”年歌似乎还没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待稍稍清醒之后便惊慌地想要下地行礼：“啊！殿下赎罪！民女年歌见过汤四殿下！”
“不用不用，”汤令煊忙虚扶了一下，示意她在床上躺好：“年姑娘身子可有好些？”
“回四殿下，好多了……”年歌似乎不敢看他，低着头，怯怯地：“昨晚多谢四殿下出手相助，不然，歌儿只怕早冻死在那护城河边了……”
汤令煊看着她黑发下稍稍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定下心神，轻咳一声说道：“年姑娘果真女中豪杰，独身一人就敢出面追敌。只不过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些，你一个女子，白神手又放任你不管，若不是令煊昨日及时赶到，恐怕姑娘还得在床上多呆些日子……”
“是歌儿冲动，让师傅和殿下为歌儿操心了……诶，怎么不见我师傅？昨夜歌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老头的声音，今天却怎么不见了？”
汤令煊看她一幅温顺可人的模样，嘴角隐隐翘起了微微的弧度，只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姑娘昨晚烧得迷糊，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不记得了。白神手的确是来过一趟了。只不过当时天色太晚，最近又不太安全，待白神手为姑娘诊断完，我便让人护送白神手和于夫人回去了。令煊的府虽然不大，但府中能医妙药也是不少，照料姑娘也是足够了。”
“……”年歌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眼里隐隐有光华流转：“最近因为老头那药，都引出多少事端来了……要不是因为那副药，我跟老头也不会被追杀，昨晚在无玉楼里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一幕了……早知道如今，当初就不该在无相山上……”
少女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捂住了嘴巴，怯生生地从眼角偷看汤令煊的表情。汤令煊见她这一副乖乖的模样，心里是极为受用，他含着笑温柔说道：“年姑娘不必惊慌，令煊都是知道的，犯不上欺君之罪。看到姑娘那一身超绝轻功，若再不能猜出歌儿的师傅是无相尊士，令煊也太愚钝了。”
“是歌儿的错，多谢四殿下不怪歌儿……”年歌弱弱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暗暗骂道：老娘就猜你会知道！个小兔崽子昨晚竟然还跟老娘装傻！今儿个若不坑你一回，老娘枉为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白老头，昨晚你受的辱，今天我来帮你还！
汤令煊把一旁的药端过来递与年歌，年歌接过来乖乖地喝下去。正巧年歌鬓边有一绺头发落下来了，汤令煊鬼使神差地，竟然就遏制不住地伸出手去帮她把那一绺头发轻轻别到耳后。年歌一顿，停下了喝药直直地看着汤令煊。汤令煊到底是个古人，被女孩子这样地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额……年姑娘昨晚在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晕倒？那刺客的模样有没有看清？只要年姑娘能够说出个大概，令煊一定帮姑娘抓到真凶，在所不辞。”
“这……但是实在是太黑了……具体的相貌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年歌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突然她眼睛一亮道：“那人的嘴角好像有一颗大黑痣。”
“大黑痣？”汤令煊闻言目光深了深。
“是。其实昨夜追了一半我便知道那不是卞流光，因为那人轻功虽好却内力不足，而且脚步虚浮、似有固疾，不像是天下第一能有的功力。之后我追至护城河边，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却见那人突然回身往后洒出一把粉末，我躲避不及，一头撞进那烟雾里，之后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已经被殿下救回来了。只是那人没想到，我虽然中计，却在他转过头撒粉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当时很暗，也只能看清个大概，但是他嘴角的那颗大痣我却记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错！”
汤令煊目光幽深，似是在想些什么。
年歌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又跟了句：“若是殿下能帮小女子抓到真凶，小女子可以当面指认，不敢欺瞒。只求殿下给我们个公平，虽说我们是江湖人，但扪心自问，绝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为何一回到汤国，便处处有人与我们作对，见不得我们过安稳日子？那药若有人想要，我们便给了，为何偏偏要用这种下贱方法？卞流光那一箭差点就让白老头毙命，若非有师傅传授的轻功，恐怕早已是箭下魂。我相信，四殿下正人君子，定会为小女子做主。四殿下，你不会让小女子失望的，对吧？”说罢满怀信心的对汤令煊温柔一笑。
汤令煊一怔：下贱方法？卞流光是自己派去的，她这么说，可是明白了些什么？……但一看年歌那期待的眼神，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他回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年姑娘放心，令煊必为年姑娘抓到真凶。”
“嗯，那就有劳四殿下了……”年歌柔柔地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惊道：“啊！在四殿下这儿呆了这么长时间，歌儿也该回去了。想必老头和师叔在家应该等的心焦了……”
“好说。”汤令煊也不多留，等年歌收拾好后便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
待年歌走后，房中便只剩下汤令煊一个人。他低头端详着手中的药方，眼里浮现起丝丝凉意。
“来人。”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列人，在他跟前跪下。
“传下去，计划有变。问心堂那边暂且不要动，特别是那个女子，给我盯紧了。还有，去给我查城中嘴角有大痣的男子，善轻工，能箭。务必把人给我查出来！”
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阴招，真是太小看汤朝四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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