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来到太医院，白及先是吩咐年歌把行李放到他们的住馆，然后就去给主医官递文书，又接着认了一遍同僚，把人都记了个门儿清。等忙的差不多了，白及才回到房间。
他一推门，却看到自己的小徒儿像棵倒葱似的栽在床榻上，不由得被气笑了。
“你这臭丫头！老头我在外面忙得要死要活，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年歌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声也不吭，搭也不搭理他。
过了许久，才从被子里传来一句闷声闷气的：“老头，今晚的晚宴你就一个人去吧，我不想去……“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白及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你……“
“师傅，我真不想去……“被窝里年歌的声音依旧闷闷地：“……这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白及听了，挑挑眉，没说话。
年歌翻了个身，慢慢挺直了腰板，清亮亮的两只眸子直把白及盯着：“老头，你明白地告诉我：你和汤皇，还有安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白及嘟哝着搪塞过去，似乎并不想回答，转身欲离开房间。
年歌腾地跳下床，飞快跑过去挡在了白及面前，一步不让地昂着脑袋盯着白及。她的面庞依旧是孩童模样，可那双眼睛里却呈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邃和思索。白及看得出来，她在怀疑，她在打量。她想要知道答案。
他看着她，不说话。
孩子长大了，终究是管不住了。
可当年的那些事情，别说小孩子，任是历经世事的成年人，也是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的啊……
……
正在两人尴尬对峙之时，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医女年歌在吗？“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发现是个穿着镶金边宫裙的小宫女，正好奇地往屋内打量着。
“我是。“年歌整了整衣襟，淡淡回了句。
那小宫女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我是桑陆。大医女派我来喊你去医女局领事。你现在就跟我走吧，大医女正等着你呢，“说罢做了个鬼脸：“大医女很凶的，去晚了会挨骂的。“
“有劳了。“年歌略略一点头，回头又看了白及一眼。随后转身跟着桑陆离开了房间。
白及看着自家小徒儿逐渐消失的身影，兀自叹了口气……
……
“诶？你是哪儿人啊？“一路上，这个叫桑陆的都在跟年歌找话：“我是马阳山苏祁县上的，打八岁起就被阿姆送进宫里来。我阿姆不喜欢我，不想要我，原本是打算把我丢了的，但是后来听说进宫侍奉每月都会有俸禄，就把我送到宫里来，到现在也有两三年啦……咦？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刚刚那个大胖子公公是你的什么人啊？好像不是你的阿爹吧？你们为什么要进宫来？也是缺钱花吗？以后在这宫里啊有我罩着你你不用怕……“
桑陆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年歌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桑陆眨眨眼睛，跳回到年歌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年歌淡淡地看着她，表情平静。
桑陆猝不及防地撞进那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愣了一愣，旋即又恢复了微笑：“你的眼睛真好看，就跟我家乡林子里的泉眼一样。“
年歌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微笑着说：“你叫桑陆？“
“嗯，桑叶的桑，陆地的陆。“她的表情灿烂如同野雏菊，一排牙齿白白的。
“你家在汤国马阳山苏祁县？“年歌接着问。
“对呀，你去过了吗？“
“没去过，“年歌笑了笑，又跟着她一同往前走去：“你说你在这宫里做了两三年，可知道哪位娘娘是不能得罪的，哪位娘娘好相处？你知道，我才刚来这宫中不懂规矩，以后还要多麻烦桑妹妹教训了。“说罢，对着桑陆歉意地笑了笑。
“那当然啦！我在这宫里，人脉广得很，不管哪个宫里都有我的好姐妹！“桑陆听了这话，得意地拍拍胸脯。接着又四下里看了看，附在年歌耳边极为神秘地轻声说道：“不是我吹，要说这宫里最和善最宽厚的娘娘，当属那暖栀宫里住着的安妃娘娘了！我在暖栀宫里有两个姐妹，平时的吃穿用度跟我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次看到她们真是羡慕死我了！“
“哦？“年歌似是兴趣来了：“那最苛刻的呢？“
桑陆闭了嘴，似乎在酝酿到底该不该说。最后下了决心似的，把年歌拉到一旁的草丛里，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我们做下人的本不该议论主子是非，但是……在这宫里，有两位娘娘，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别看她平日里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啊，私底下里狠辣着呢！还有一位，便是与安妃娘娘水火不容的静妃娘娘，长了一副菩萨面，生着一颗恶鬼心。听说啊，背地里做过好多伤天害理的事呢……“
“如此啊……“年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握住桑陆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桑陆，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这些提醒，我还真是一头雾水。“
“哪里的话，“桑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新人，我理应照应着你的嘛。咱们快走吧，大医女可能等得着急了，待会儿挨了骂可不好。“
“嗯。“年歌点点头，和桑陆一起走出草丛，向医女局走去。
……
桑陆不知道，年歌在下山之后的三年，曾和白及一起走遍了五湖四海，汤国自然也包括在内。
不错，汤国的确有个地方叫马阳山，但是马阳山中，并没有一个叫苏祁县的地方。而且桑陆的口音并不像是马阳山的口音；那里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的母亲喊作“阿姆“。桑陆说自己是被大医女派来的，可她的宫裙，明明就是安妃身边婢子所穿的样式——浮云镶金边百褶宫裙，年歌绝对不会记错。
桑陆刚才句句都在打听自己的身世，询问自己和白老头的关系；之后又不断强调自己是被母亲抛弃，试图引起年歌共鸣，以此探听自己的身份；接着又说安妃如何宽厚仁慈，哪些娘娘与其为敌不要靠近……
这其中，必定有隐秘。
皇后和静妃，是否可与之一会？安妃到底是敌是友？以后身边还会隐藏着多少像桑陆这样的人？白老头和皇室到底有着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怎样才能让老头和自己全身而退？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以后的路上，到底还埋伏着多少的陷阱和杀机？
这都是未知数。
每走一步，都预示着不可探知的凶险；每一个遇到的人，都分不清敌友；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自己在这宫里生存下去的希望。行差一步，可能就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想要棋行险招，却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既然来了，就别无选择。就像她当初遇刺，醒来却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命运没有给年歌选择的余地，就算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也必须走下去。
她要活着。
……
与问心堂的安静有序不同，偌大的医女局有各式各样衣着的人来来去去忙忙碌碌，但最多的还是身着鸦青色的医女们，颜色深浅不一，可能是根据职位辈分的高低不同。
进了一道大殿，再进偏门，又穿过一条长廊，最后来到一扇小门面前。
屋内深处，有一个穿着近墨的鸦青色医褂的女官，正拿着一本册子就着窗里泻下来的日光看着。
年歌和桑陆踏进门槛，乖乖顺顺地跪在她跟前。
那女官端坐在双耳方木椅上，面容端肃，眉目清楚。她腰里用黑色流苏吊着一枚玉牌，上面正是“大医“二字。她见二人来了，便把目光从册子上抽离开来，凝视着地上的两人。
“你叫年歌？”
“回禀大医女，小女子年歌，拜见大医女官。”年歌双手抵眉，不亢不卑，掷地有声。
大医女依旧面无表情，手里的笔在册子上划了一道：“进了医女局，你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医女，不是‘小女子’。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是，谨遵大医女教诲，医女年歌明白。”年歌伏礼。
“行了。桑陆你先下去吧。”大医女挥挥手让桑陆走了，独留下年歌一个人跪在地上。
……
“站起来。”大医女说道。
年歌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挺直背，目光平视着坐在木椅上的女人。
大医女嘴角翘了翘：“不错。有胆识。”说完马上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我知道，你师傅是神手白及。当今世上医术以汤国为最，汤国医术以白及为最。我也景仰尊师许久，从我最开始入行起便一直听到他的大名，一直到今天无缘得见。曾听闻他在宫中当差，只可惜及我入宫时神手已经辞官而去。此番神手重回故地，我也希望有机会能像他老人家讨教一二。”
“是，年歌必向家师回禀大医女的意思。“
顿了顿，大医女又缓缓说道：“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时刻铭记在心。”
年歌抬起头，认真地听着。
“我知你是神手高足，但同时你也是我医女局人。你既然进了这局子，就应当明白自己本分，清楚自己位置。切不可以神手弟子自居，也绝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藐视同辈，目无尊长。也许在你看来，这里的工作不及你在神手手里学到的万分之一。但是，你手里握着的，是真真实实的人命。病患的痛苦难耐你需切心体察，药理中的奥义绝不可马虎大意。“
“这宫里住着的，虽说都是达官贵人。但他们也都是人，不可因职位高低有所偏颇。在我们医女局，只有根据病情做出的最合理判断和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性命的职责，而没有用金钱和权力交换得来的违心治疗。“
“你是神手白及的弟子——“
“多给你师傅长长脸。“
正所谓：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权势，唯求本心。
年歌闻言怔在原地。
恰好有光从旁边的窗户里倾泻而下，洒在大医女的脸颊上。光影里，她的肃容如同端庄佛像，隐秘高贵，不可侵犯。她的目光仁慈而无情，里面缓缓流动着坚不可摧的光芒。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彼此都有感于心。
“年歌，你听明白了吗？“
“是，医女年歌谨遵大医女教诲。“
……
此人，可信。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他一推门，却看到自己的小徒儿像棵倒葱似的栽在床榻上，不由得被气笑了。
“你这臭丫头！老头我在外面忙得要死要活，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年歌把头埋在被子里，一声也不吭，搭也不搭理他。
过了许久，才从被子里传来一句闷声闷气的：“老头，今晚的晚宴你就一个人去吧，我不想去……“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白及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你……“
“师傅，我真不想去……“被窝里年歌的声音依旧闷闷地：“……这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白及听了，挑挑眉，没说话。
年歌翻了个身，慢慢挺直了腰板，清亮亮的两只眸子直把白及盯着：“老头，你明白地告诉我：你和汤皇，还有安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白及嘟哝着搪塞过去，似乎并不想回答，转身欲离开房间。
年歌腾地跳下床，飞快跑过去挡在了白及面前，一步不让地昂着脑袋盯着白及。她的面庞依旧是孩童模样，可那双眼睛里却呈现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邃和思索。白及看得出来，她在怀疑，她在打量。她想要知道答案。
他看着她，不说话。
孩子长大了，终究是管不住了。
可当年的那些事情，别说小孩子，任是历经世事的成年人，也是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的啊……
……
正在两人尴尬对峙之时，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医女年歌在吗？“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发现是个穿着镶金边宫裙的小宫女，正好奇地往屋内打量着。
“我是。“年歌整了整衣襟，淡淡回了句。
那小宫女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我是桑陆。大医女派我来喊你去医女局领事。你现在就跟我走吧，大医女正等着你呢，“说罢做了个鬼脸：“大医女很凶的，去晚了会挨骂的。“
“有劳了。“年歌略略一点头，回头又看了白及一眼。随后转身跟着桑陆离开了房间。
白及看着自家小徒儿逐渐消失的身影，兀自叹了口气……
……
“诶？你是哪儿人啊？“一路上，这个叫桑陆的都在跟年歌找话：“我是马阳山苏祁县上的，打八岁起就被阿姆送进宫里来。我阿姆不喜欢我，不想要我，原本是打算把我丢了的，但是后来听说进宫侍奉每月都会有俸禄，就把我送到宫里来，到现在也有两三年啦……咦？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刚刚那个大胖子公公是你的什么人啊？好像不是你的阿爹吧？你们为什么要进宫来？也是缺钱花吗？以后在这宫里啊有我罩着你你不用怕……“
桑陆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年歌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桑陆眨眨眼睛，跳回到年歌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年歌淡淡地看着她，表情平静。
桑陆猝不及防地撞进那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愣了一愣，旋即又恢复了微笑：“你的眼睛真好看，就跟我家乡林子里的泉眼一样。“
年歌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微笑着说：“你叫桑陆？“
“嗯，桑叶的桑，陆地的陆。“她的表情灿烂如同野雏菊，一排牙齿白白的。
“你家在汤国马阳山苏祁县？“年歌接着问。
“对呀，你去过了吗？“
“没去过，“年歌笑了笑，又跟着她一同往前走去：“你说你在这宫里做了两三年，可知道哪位娘娘是不能得罪的，哪位娘娘好相处？你知道，我才刚来这宫中不懂规矩，以后还要多麻烦桑妹妹教训了。“说罢，对着桑陆歉意地笑了笑。
“那当然啦！我在这宫里，人脉广得很，不管哪个宫里都有我的好姐妹！“桑陆听了这话，得意地拍拍胸脯。接着又四下里看了看，附在年歌耳边极为神秘地轻声说道：“不是我吹，要说这宫里最和善最宽厚的娘娘，当属那暖栀宫里住着的安妃娘娘了！我在暖栀宫里有两个姐妹，平时的吃穿用度跟我们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次看到她们真是羡慕死我了！“
“哦？“年歌似是兴趣来了：“那最苛刻的呢？“
桑陆闭了嘴，似乎在酝酿到底该不该说。最后下了决心似的，把年歌拉到一旁的草丛里，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我们做下人的本不该议论主子是非，但是……在这宫里，有两位娘娘，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别看她平日里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啊，私底下里狠辣着呢！还有一位，便是与安妃娘娘水火不容的静妃娘娘，长了一副菩萨面，生着一颗恶鬼心。听说啊，背地里做过好多伤天害理的事呢……“
“如此啊……“年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握住桑陆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桑陆，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这些提醒，我还真是一头雾水。“
“哪里的话，“桑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新人，我理应照应着你的嘛。咱们快走吧，大医女可能等得着急了，待会儿挨了骂可不好。“
“嗯。“年歌点点头，和桑陆一起走出草丛，向医女局走去。
……
桑陆不知道，年歌在下山之后的三年，曾和白及一起走遍了五湖四海，汤国自然也包括在内。
不错，汤国的确有个地方叫马阳山，但是马阳山中，并没有一个叫苏祁县的地方。而且桑陆的口音并不像是马阳山的口音；那里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的母亲喊作“阿姆“。桑陆说自己是被大医女派来的，可她的宫裙，明明就是安妃身边婢子所穿的样式——浮云镶金边百褶宫裙，年歌绝对不会记错。
桑陆刚才句句都在打听自己的身世，询问自己和白老头的关系；之后又不断强调自己是被母亲抛弃，试图引起年歌共鸣，以此探听自己的身份；接着又说安妃如何宽厚仁慈，哪些娘娘与其为敌不要靠近……
这其中，必定有隐秘。
皇后和静妃，是否可与之一会？安妃到底是敌是友？以后身边还会隐藏着多少像桑陆这样的人？白老头和皇室到底有着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怎样才能让老头和自己全身而退？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以后的路上，到底还埋伏着多少的陷阱和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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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步，都预示着不可探知的凶险；每一个遇到的人，都分不清敌友；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自己在这宫里生存下去的希望。行差一步，可能就会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想要棋行险招，却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既然来了，就别无选择。就像她当初遇刺，醒来却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命运没有给年歌选择的余地，就算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也必须走下去。
她要活着。
……
与问心堂的安静有序不同，偌大的医女局有各式各样衣着的人来来去去忙忙碌碌，但最多的还是身着鸦青色的医女们，颜色深浅不一，可能是根据职位辈分的高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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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深处，有一个穿着近墨的鸦青色医褂的女官，正拿着一本册子就着窗里泻下来的日光看着。
年歌和桑陆踏进门槛，乖乖顺顺地跪在她跟前。
那女官端坐在双耳方木椅上，面容端肃，眉目清楚。她腰里用黑色流苏吊着一枚玉牌，上面正是“大医“二字。她见二人来了，便把目光从册子上抽离开来，凝视着地上的两人。
“你叫年歌？”
“回禀大医女，小女子年歌，拜见大医女官。”年歌双手抵眉，不亢不卑，掷地有声。
大医女依旧面无表情，手里的笔在册子上划了一道：“进了医女局，你就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医女，不是‘小女子’。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是，谨遵大医女教诲，医女年歌明白。”年歌伏礼。
“行了。桑陆你先下去吧。”大医女挥挥手让桑陆走了，独留下年歌一个人跪在地上。
……
“站起来。”大医女说道。
年歌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挺直背，目光平视着坐在木椅上的女人。
大医女嘴角翘了翘：“不错。有胆识。”说完马上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我知道，你师傅是神手白及。当今世上医术以汤国为最，汤国医术以白及为最。我也景仰尊师许久，从我最开始入行起便一直听到他的大名，一直到今天无缘得见。曾听闻他在宫中当差，只可惜及我入宫时神手已经辞官而去。此番神手重回故地，我也希望有机会能像他老人家讨教一二。”
“是，年歌必向家师回禀大医女的意思。“
顿了顿，大医女又缓缓说道：“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时刻铭记在心。”
年歌抬起头，认真地听着。
“我知你是神手高足，但同时你也是我医女局人。你既然进了这局子，就应当明白自己本分，清楚自己位置。切不可以神手弟子自居，也绝不可仗着自己的身份藐视同辈，目无尊长。也许在你看来，这里的工作不及你在神手手里学到的万分之一。但是，你手里握着的，是真真实实的人命。病患的痛苦难耐你需切心体察，药理中的奥义绝不可马虎大意。“
“这宫里住着的，虽说都是达官贵人。但他们也都是人，不可因职位高低有所偏颇。在我们医女局，只有根据病情做出的最合理判断和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性命的职责，而没有用金钱和权力交换得来的违心治疗。“
“你是神手白及的弟子——“
“多给你师傅长长脸。“
正所谓：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权势，唯求本心。
年歌闻言怔在原地。
恰好有光从旁边的窗户里倾泻而下，洒在大医女的脸颊上。光影里，她的肃容如同端庄佛像，隐秘高贵，不可侵犯。她的目光仁慈而无情，里面缓缓流动着坚不可摧的光芒。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彼此都有感于心。
“年歌，你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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