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之采菊东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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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采篱那个时候还不叫采篱,叫尉迟焉。

    尉迟焉这个人呐,表面看上去其实挺温文尔雅的,没事儿的时候会在茶馆里听书,偶尔也去逛逛窑子。男人嘛,谁还没个相好的?他娘亲就是别人的姘头,天天地躺在床上啥事儿也不做,就等着客人来了把腿一张,钱就哗哗地来了。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要能赚钱,只要能活下去,哪种路子都是一样的。他只是瞧不起那些个做兔儿爷的。他以为,男人就该顶天立地,跑去给别人卖屁股算怎么回事?

    同样,他觉得杀人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他不是没有害怕过。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连刀都拿不稳。那几天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一些个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的鬼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所以从那以后,每次杀完人,他都会用死者的血在旁边洒一道弧线——有个道士告诉他,这样可以辟邪——他信了。果然,随后钱越赚越多,梦里再出现的,就是插着小翅膀飞来飞去的银子了。

    他是个杀手——哦,这还是后来遇见的一个姓年的小丫头告诉她的。按照当地的说法,他是个刺客。谁给他钱,他就为谁办事。他才不在乎被杀的那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管他的屁事。他只要有钱赚,有酒喝,有女人抱就行了。他也不相信什么情呀爱呀的,虽然他每次都是拿这些话去哄青楼里的那些小娘们,没办法,世人都信这个东西,就随手当个幌子吧。

    然而从来都信奉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他,却在某一天,真真实实地遇到了一个连鬼都推不动的事情。

    那还得从他娘亲死后的第三年开始说起。

    他娘是得痨病死的。尉迟焉守了三年的丧,然后把老家的宅子卖了。听说无相山有菩萨保佑,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便背着行囊搬到了起芙镇。想着每天去拜一拜,也好驱驱身上的杀孽。

    那时正是年关将至,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尉迟焉醉醺醺地从酒馆里出来,寻思着随便找个窑子快活快活。地上的雪很厚,踩下去吱嘎吱嘎地响。这两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索性就住在窑子里得了,他想。

    无意中,他走过一条暗巷。

    这条暗巷他是认得的,名叫‘东篱巷’,镇上唯一一家男娼馆的后门就在那里面。有时能看到龟公们把一些装着男孩儿的麻袋从后门运进去。可巧的是,今天他也遇上了。

    只见挂着红灯笼的房檐下面,有四五个龟公正提着一个大麻袋往门里走。那麻袋却跟之前他看到过的有些不一样——因为那麻袋里的人几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按理说,刚做兔儿爷的男童还有些刚烈,进门前的路上必是要挣扎一番,不挨个几拳头是不会消停的。但这个,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尉迟焉冷笑一声: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骚,货。

    那个安静的麻袋被运到门里以后,他觉得没劲正准备走。这时,他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虽轻,但却妖娆至极的呻吟声。

    饶是身经百战的尉迟焉,听到这一声呻吟,身下的家伙竟立马硬了。

    他暗骂了声,然后折回巷口,默默地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那一声呻吟同样钻进了那四五个龟,公的耳朵里。

    打头的一个黑壮黑状的先发了话:“娘的这小兔崽子……兄弟们,你们可听清了?”麻袋左边的光头的应了声:“听见了,就是他喊的!”

    “这兔崽子倒是个天生卖屁股的,”右边一个瘦高个儿往麻袋上啐了一口:“真他妈骚。”

    最后面的男人带着头巾,显然是这四个人的头:“喂……老子告诉你们,这里面装的可是好货。咱们哥儿几个可玩不起。”

    “有什么关系?”瘦高个儿说:“兔儿爷最方便的就是不像娘们儿一样第一次会见血。只要咱们轻点,徐嫂绝对不会发现。”

    头巾男还在犹豫,黑壮汉子也发话了:“对啊,大哥,咱们就在这儿办了他。安排一个人看门,咱轮流来。弄完以后马上清理干净送进去,谁知道咱们做过什么。”

    头巾男看看麻袋,又看看其他人,正当他摇摆不定时,麻袋里又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呼气声。

    那声音柔若无骨,媚似白狐,隐约之间竟似有暖香扑鼻,让人心痒难耐。

    光头憋不住了,一把扯过麻袋就把里面的人给放出来:“大哥!今儿个这人我是吃定了!贱人,让大爷我告诉你什么叫……”

    还没说完,那麻袋就被解开了——

    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头青如岚黛的长发,接着是长发遮掩下的白皙肩头,流畅的背脊线,圆润饱满的臀部……

    那少年见麻袋被解开了,也不急着挣脱,就那么娇娇柔柔地坐在雪地上。寸缕未着的年轻的身体在红色的灯光下,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魅惑。像是适应了周围的寒冷,他伸出一只玉葱般的手,软绵绵地撩起肩上的黑发。然后,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就现了出来。

    尉迟焉也看见了。那张脸不见得多么貌美,只是那眼角眉梢流露的婉转风情让他恨不得现在就给人办了。但是他忍住了。

    同样惊呆的,还有少年身旁的四个男人。

    最先动手的是头巾男,他扑上去就要亲,却被那少年轻轻一推:“恩公,怎地这般着急……我知道,你们要是被发现了结局一定不好收拾,不如……在下用嘴,可好?”

    少年的声音婉转动听,红唇香舌蠢蠢欲动。

    “好好好!”头巾男早已没了先前的理智,对着黑壮汉子吩咐道:“老三!你去那边守着!完事儿了叫你!”

    “怎么又是我……”黑壮男骂了一句,不甘心地又看了看雪地上的美人,愤愤地走了。

    少年见走了一个,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示意头巾男先站起来,又让剩下的瘦高个和光头站到自己的左边和右边:“各位恩公,小人福薄,最近染上了痔病,不能服侍各位。所以只好委屈恩公们,可不要怪小人才是。”说着便动起手来。

    三个人俱是无与伦比的舒爽,当下便没了魂。霎时间,暗巷中翻云覆雨,香艳之气荡漾在四周。

    然而,站在巷口的尉迟焉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杀气。

    那红灯笼下面的三个壮汉只顾着动,全然没注意到身下的少年,眼神已经变了。

    那少年静静等待着时机,见光头男马上就要达到极乐,眼中寒光一闪,牙齿猛力一合。只听一声惨叫,头巾男的东西已经断成两截,然后被少年一口啐在白色的雪地上!

    他旁边的光头和瘦高个也反应过来。然而时机已晚,少年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两把细长细长的银簪!他双手一翻,就从二人的马眼中插了进去!二人还未释放,又被反将一军,顿时两声“呜呼”,晕倒在地。

    最先被斩了根的头巾男一脸惊恐。他看着一步一步逼向他的少年,嘴角还残留着自己的血。

    “恩公,还要再来吗?”他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

    “不要了、不要了!少、少侠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放了我!”头巾男尖叫着往后退,仿佛看到一个魔鬼。

    那少年只是笑了笑,轻轻一抬手,一枚亮晶晶的簪子便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太阳穴。

    “可惜,晚了。”

    少年看着那人慢慢倒下的身躯,嘴角笑意依旧。他身上寸缕未着,仔细看还在凛冽寒风中轻轻地发抖。可是,就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地少年,却在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连杀三名壮汉,手段强硬到令对方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然而,在他的脸上,看不到胯下之辱的屈辱,看不到死里逃生的喜悦,有的,只是翻手覆手一般地轻松平静。

    刚刚发生地一切,如同流水般滑过,似乎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解决完三个人以后,少年又转身走进门。

    ……

    躲在巷口的尉迟焉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摸额头,竟然全是汗。

    他突然庆幸,还好自己喜欢女人,还好刚刚忍住了,还好还好。

    他仔细回想着那少年的手法,干脆利落,且准确抓到要害,这种对时机的把握和对自身力量的巧妙利用,是非常人所及;而且那三支银簪制造极为精美,一看就知不是俗物。只是,那少年看起来瘦瘦的,没什么力气,应该不是江湖中人。可是……如果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难道说是遇上了什么仇家?……

    正当他思索之际,巷子里忽然传来骚乱。尉迟焉心说不好,忙抬头去看。

    只见那个刚刚还平静无波的亮着红灯笼的后门,像是突然间决了堤的河口一样,各种尖叫声脚步声叫嚷声从里面传来。有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有惊慌失措找衣服的声音,有喊着“把他给我找出来”的声音。不一会儿,这些声音又全变了,全都变成“走水啦!快救火!快去找人帮忙!——”那门内也慢慢现出火光来,将里面的肮脏污秽一一照亮。又过了一会儿,从门里冒出来浓浓的黑烟,火舌鲜艳嚣张,渐渐把门上挂着的灯笼也点燃了。

    雪地上的三具尸体静静地躺在火光之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作为旁观者的尉迟焉,并不知道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从那个门里逃出来。

    ……

    这里的动静渐渐惊动了周围,尉迟焉咬咬牙——也不知道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在茫茫火光之中,有一个身影淡定从容地向他走来。

    是他!

    少年赤着脚行走在雪地上,嘴角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可是,他的神情却是那么地悠然,眼神是那么自在,仿佛刚刚他所做的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此时的他已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散散地系在腰间,行动时看能看见他小腿优美的曲线。可现在,他身上已全无刚刚的妩媚诱人,整个人宛如岭上白云般高贵神圣和不可侵犯。

    大火在白衣少年背后熊熊燃烧,仿佛九天之上的神佛刚从地狱历劫归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稳,直到走到尉迟焉跟前,他的眼底才映上了眼前人的影子。

    他朝他微微一笑,说出了第一句话;

    “唯愁杀人不见血,焉求手下更留人?——呵呵,真是个好名字。”

    尉迟焉先是一愣,再是一惊,后是一惧。

    “眼下江湖上都在通缉你——不如,你跟着我。”

    尉迟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拂了拂衣袖,似乎在打量身上衣服的质地。末了,他将头发挽起,抬头冲他一笑;

    “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这条叫‘东篱’的小巷。以后……就叫你采篱吧,如何?”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尉迟焉只要想起昔日的熊熊大火,他都不会忘记,那个在漫天的火光中信步向他走来的白衣少年。正如他所说的“运气不错”,他给他带来的杀戮般的畅快淋漓和如雪山般的强大震撼,是他花光这辈子所有运气都无法换来的。或许自己曾经杀过人,杀过许多人,但他永远做不到像这个少年一样的隐忍,一样的痛快,一样的心思深沉,一样的无所畏惧。

    有些人生来就应该凌驾于众人之上,即使身处肮脏污秽,也没有人能将他的灵魂真正污染。

    他是与生俱来的王者。

    ……

    “采篱!——你想什么呢!快过来吃荔枝啦!”

    “咚”地一下,一个红红的荔枝就砸到了采篱的头上,猛地将他从属于尉迟焉的回忆中剥离出来。

    采篱稳稳地住了那个荔枝。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湖畔边的草地上,年丫头正冲着自己笑。她的身边躺着自家公子,正用那双手剥好一个荔枝然后送到年歌嘴里去。

    “甜吗?”少年微笑着问道。

    “你尝一个不就知道了?”少女亲亲他的指尖,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扑在少年的身上撒起娇来。

    远处山峦叠嶂,天朗气清;近处湖水潋滟,波光粼粼。一阵风吹过,飘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山水之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真实。

    采篱笑了笑。

    他突然觉得,有些人,有些事,大概……就是注定的吧。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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