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病号王爷,任我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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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万幸的是,她终于在一处崖壁下找到了个不大的洞穴,和她上次找到的那个一样。她将湿哒哒的南阳王卸在了洞里,累的全身仿佛散了架,坐在地上喘气半晌方起来。

    起来便是马不停蹄的在崖下摸了许多柴草,都拿进洞里,作为一名合格的厨娘,她是随身佩带火石的,熟练的打火点着,幸亏放火石的口袋没有湿掉。

    篝火升了起来,整个山洞照的一览无遗,倒是比她藏身的所在还大一点,她将火堆生在洞壁的一侧,让南阳王坐在对面烤火烤衣裳,她自己则又出去趁着还不是深夜将能捡到的干柴全都抱了进来——这些将是他们今晚救命的必备之物。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看到那南阳王烤的稍微有了点血色,她想起人说失血过多的人多口渴,要多喝水,于是又去用手捧了一捧水来喂他——真的没有碗啊没有碗……

    好冷……

    南阳王似乎又陷入了二度昏迷,被她硬硬的又灌进了半杯水,他方又还魂一般的睁开了眼,袁娇娇看了看他腿上的布条子,似乎又被血水湿透了。

    会不会大出血啊,她十分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平常的伸手搭上他的额头,试试他是不是发烧了,如果得了破伤风也是了不得呢。

    他的额头很凉。

    “你是不是很冷,我多烧点火,给你烤烤衣裳吧,你里面的衣裳怎么也都湿透了?”袁娇娇无意中摸到了他袖筒里面,发现里面全是湿的。

    “唔,那畜生翻下了山崖,我掉瀑布里了……”南阳王有气无力的说。

    果然……

    可是那瀑布有好几仗高啊……他竟然还能生还……

    骑马装外面的貂裘不见了,想必是掉到水里冲走了吧?

    杨将军他们看到衣裳,应该知道顺着水找吧,今晚还能找到他们吗?

    那马呢?冲走了吗?

    袁娇娇忽然想起瀑布之下的那些断裂的树枝,她忽然记起那些树枝上都挂着些可疑的皮毛,正是他那匹马的颜色……好危险啊,难怪他爬到了那山凹里。

    把火烧大了,这时忽然又想起自己腰里的兽皮袋子里还有两只兔子坚果蘑菇等物,这一路惊险,都将它们忘了,于是解下来倒在地上,滚滚的许多核桃野枣山楂蘑菇之属滚了出来,其中还有两团绒毛,一团已经一动不动了,另一团蜷缩成球状。

    袁娇娇将两个都拿起来一看,受伤的那只已经伸直了腿死掉了,另一个倒还活着,耳朵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

    南阳王也睁开眼来瞟了一眼,嘴角一撇想说点什么,但却没力气,于是只得罢了。

    袁娇娇将几枚枣子放在衣襟上蹭了蹭,递给南阳王,说:“红枣补血,你也饿了吧,先吃点垫一垫,肚子里有饭身上也就冷的轻了。”

    南阳王开了一条眼缝,便没有异议的将她递到口边的枣子一个一个的吃了。

    袁娇娇见他这骑马装湿的实在透彻,里面是棉衣,估计有他受的,又见他因流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少了不少平日的戾气,因而心里不忍,喂他吃完了枣子,对他道:“能动的话脱下衣裳来我给你烤烤吧,都湿透了。”

    南阳王闭着眼睛,说:“任你摆布。”

    这人。

    袁娇娇于是就将他外面的罩衣先脱下来烤热了,将他移驾到干草团上,让他穿上罩衣,将棉衣脱下来烤。

    南阳王吃了枣子似乎有了点力气,但是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只是说:“好。”便不动了。

    袁娇娇很好笑,果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看他受了伤,不好好照料万一有个闪失,就自己和他在一起岂不是罪大了,是以只得耐着性子给他宽去棉服,披上罩衣,让他自己裹好了,自己这厢将棉衣搭在火堆旁边的架子上烤,这功夫里她倒是早就不冷了,被火蒸的都有些流汗了。

    周围的密林里不时的有宿鸟的叫声,或者小动物突然发出的一声惨叫,更远处的深林里则有各种野兽的低吼,声音很沉的传到这崖下,听来还是让人胆寒,守着火堆,旁边还坐着南阳王,袁娇娇倒不特别的害怕。

    倒是那只幸存的小灰兔,抖索索的蜷缩在柴草堆里,几次被袁娇娇差点当干柴扔进火里。

    袁娇娇空出了兽皮袋子,又去打了一袋子清水来,让南阳王又喝了几口,便将蘑菇泡了洗净,放到火上烤,她这个人就是闲不住,总是想让身边的人过的更舒适一点。

    南阳王在伤痛的折磨之中,勉强有点精神了辄眯眼看她,见她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的,倒是百样周到,又体贴又细心,心里不由得十分温暖熨帖。

    虽然自小不乏人服侍,但这样出于善意的,自愿而主动的关怀他还是从来不曾遇到的,因此对袁娇娇不由得另眼相看,心里也有些暖暖的东西流动。

    然而转念又一想,她也是食自己的俸禄,忠于自己的职责罢了,有什么奇特的呢?

    不过南阳王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想法,他相信这个女子是与众不同的,从她对自己的狎昵不屑一顾,对自己的态度随意率真,此时又真心实意的照顾自己就可以知道,她和自己以往所见得女子都是不同的。

    许多方面,她倒是很合他的心呢……

    刚刚缓过气儿来的野兽,在暗夜里看着他的小白兔忙忙碌碌,邪恶的眯起了眼睛笑了……

    他们是第二日才被找到的。

    那晚袁娇娇用布条子裹着草灰制成简易的止血带,将南阳王的腿彻底止血之后才敢睡靠着歇一歇,南阳王的棉袄小衣等都被烤干了,裤子她自然不好意思理,他也没意见,吃了她的烤蘑菇烤坚果之后,斜靠在草垫上便睡着了。

    袁娇娇不敢睡,她不时的给火堆加柴,既要保证洞穴的温度,也用以防备野兽,更希望找他们的人能看到火光找到这里。

    然而人没看到,倒是引来几只老狼,全都在洞穴外趴了一晚上才走。

    当时袁娇娇看到那些绿油油的眼睛的时候,吓得不但困意飞了个一干二净,更将全身的疲乏都忘记了,摸索着烧火棍,碎石等物,准备着和这群凶猛无比的野兽决一死战。

    后来又看到南阳王腰里还系着刀——虽然只是一把匕首……但袁娇娇当即就如获至宝的将它解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里,眼睛一刻不敢离开火堆和远处的群狼。

    南阳王实际上从瀑布上掉下来的时候确实被磕了头,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又兼小腿失血过多,整个人虚弱无力,只是嗜睡,因此半睡半醒的,对外面的情况竟然是一无所知的。

    后来狼群匍匐向前,向前又向前,袁娇娇急了,开始往外投掷石块吓唬它们——还不敢扔火把,怕点着了大火更不得了。

    声音惊醒了半昏迷半昏睡的南阳王,他勉强的睁眼一看,便见袁娇娇紧张全身都弓着,正一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手往外扔石块,一边呼喝着什么。

    往外一望,漆黑的空地上有几双绿色的点子。

    他自然是认识的,便勉强起身叫袁娇娇:“过来——”

    袁娇娇看着狼群步步紧逼,正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听他醒了顿时觉得有了半个主心骨,但仍然不肯离开洞口,牙齿打战的道:“外面有狼,四五只,正围过来呢,我们,我们怎么办?只有一把小刀……”

    她看看手里巴掌大的小刀,洞里两个人,手无寸铁,一伤一弱,深感回天乏力。

    南阳王聚集了些力气,指挥她道:“在洞口点一堆火,烧旺些,它们不敢进来。”

    想了想,又问:“那只兔子呢?”

    袁娇娇一时不解:“找兔子干嘛?”

    “扔出去,叫它们……打打牙祭。”南阳王虽然力弱但很坚决的说。

    “不……我是说,没必要……兔子才多大——我要留……”话还没说完,伤者已经锐利的发现了墙角的小灰兔,连同那只已经死去的兔子尸体,拾起来,毫不犹豫的就扔到了洞外。

    别看他受了伤很虚弱,但仍的还挺远,洞外立即传来野狼奔跑声,和争夺食物发出的撕咬声。

    “快生火!”南阳王命令道。

    袁娇娇眼睁睁的看着小灰兔扔到了狼群中,发出孱弱的嘶嘶声,却又迅疾的被狼群分食的速度惊倒,不敢再迟疑,连忙将柴在门口堆了一堆,下面放上干燥的树叶,引着了火把烧了起来。

    门口这堆火松叶很多,油性大,噼噼啪啪的,将洞前映的红彤彤的,火苗跳跃的影子在地上一闪一闪的,狼烟滚滚。

    袁娇娇咳嗽起来,狼群果然被这气势宏大的光震住了,咬着半边兔子呜呜的往后退了好多步。

    袁娇娇不敢怠慢,酌量的往里添加木柴。死守着洞口不敢远离。

    “别怕,这些畜生怕光,不敢过来。”南阳王软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在安慰她。

    袁娇娇嗯了一声,依然跟个斗士一样蹲在洞口。

    双眼炯炯有神的观望着洞外,显然,她已经自动的承担起了两个人的生死大任。

    南阳王在洞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睛,他也不敢再睡了。

    这个姑娘,的确是没有一点对付野物的经验啊,万一她冒冒撞撞的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自己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在我的羽翼之下,你将会很安全。

    他在心里对着那道秀丽而单薄的身影说。

    嘴角流露出一个不自觉的微笑。

    南阳王轩辕玦,文皇轩辕境第四子,其母惠妃,乃是西州大族王氏之长女,风姿冶丽美若天人,十六岁时被文皇轩辕境看上,强娶为惠妃,一入宫即宠冠六院,皇后柳氏等一干人等在惠妃活着的时候,基本上连文皇的面也是难见的。

    如此的恩宠,惠妃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据当年见过惠妃的宫人形容,惠妃娘娘自从进了宫,就没几日笑过,即使对着文皇,那笑也只是曲意承欢而已,又有人传惠妃在西州本是有心上人的,进宫只属于无奈罢了。

    但无论如何,她在进宫的第二年就生了轩辕玦,这个时候,皇后柳氏已经有了三个皇子了,有名分的皇子上来说,轩辕玦排第四。柳氏深妒之。

    惠妃生下轩辕玦的第三年便早逝了。

    那时候轩辕玦也就刚刚能流畅的说话走路而已。

    他对生母的印象也只是那么一种模糊的音容,这音容也只怕是假的,是从奶娘嬷嬷的口中听来自己杜撰的,因为三岁的孩子,真的还什么也不记得啊。

    惠妃早逝,文皇对其余下的这个儿子甚为怜惜,在宫中专门为其设立一处,名为怡和宫,因为地方暖和,房间里四季如春,因而是专门为抚养年幼的轩辕玦而设,每日早朝晚膳之后,定要来看望这个幼子,其时,王氏族里又送来了一个女子,是惠妃的胞妹,请求文皇开恩允许其在怡和宫,贴身照看小外甥。

    文皇其时对惠妃还十分思念,每每的去抚棺痛哭,听到这样的奏请自然应允,这样轩辕玦便是在这个姨娘的看护下在宫里长到了十岁。

    没有这个姨娘,大概也就没有他了。

    姨娘容姿虽然不如姐姐惠妃,但也是姿色过人,在宫里久了文皇也甚是垂涎,但她一直巧妙的疏离着,又因为确实也是嫁过人的人(夫已死),文皇也抹不开脸将她一并收了,于是她只以一个养母的身份在宫里教养轩辕玦,轩辕玦同她的感情胜似母子。

    由于轩辕玦自小便是冰雪聪明,又继承了其母与文皇长相之长,生的仿若美玉明珠,人见人爱,有时自然也就人见人妒。

    柳氏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他将来决然是其子皇位的一大威胁,是以屡屡意图谋害,惠妃刚没得那年,因文皇看的紧,每次哭惠妃都要将轩辕玦抱在手中,柳氏不敢轻举妄动,等到后来装饰了怡和宫,轩辕玦要单独进去住了,却又来了个王姨娘。

    这个王姨娘紧紧的看住了轩辕玦,其心思之细密深远,常常让柳氏感到无从下手,一恍的就这样过了七八年,最后,在轩辕玦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机会,下手将那王家的二女儿——轩辕玦的姨娘勒死,伪做成上吊自杀的样子,暗中散布谣言说,是因为不想服侍文皇所以才上吊自杀的。

    这一招极其狠毒。

    因为文皇确实正在王姨娘死的前几日又缠过她,为此她还哭过,这件事连轩辕玦也知道。文皇自然更知道,这个谣言一散布,不止是宫里的人大半都相信了,文皇自己也是又羞愧又记恨又晦气,十分的相信王家二女儿确实是因为想拒绝自己才寻了短见的。

    王家的第一个女儿嫁给自己便是不情不愿,二女儿竟然为了推拒自己而上吊自杀,传出去他一个堂堂国君的脸往哪里搁?自己有什么不好,值得她以自杀相抗拒?抗拒自己的想法是谁灌输给这一介妇人的?

    一连串的推求起来,因而深恨西州王家。

    他们家送惠妃入宫的时候就很勉强呢。在朝中也是,恩赏了他们一个御史台,也不见和朕有多热络。

    从此文皇对王氏一族有了记恨。

    轩辕玦一下子孤立起来。

    虽然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但他已不是一个懵懂的孩童,耳濡目染加上姨娘等身边人谆谆的教诲,又兼天资聪慧,这种暗藏风云的变化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宫里是呆不下去了,趁着文皇对他的父子亲情还尚亲厚,他得想办法离开京城。

    于是,过完十二岁生日,恰逢西南有了一股乱党,他便主动请缨,要去“替父皇分忧。”

    当时文皇并没有把那股叛乱放在眼里,但看到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儿子请缨,也十分的高兴,想了想说:“相党十五岁领兵,十八岁任大将军,你如今只有十二岁,就有种胆量,不愧是朕的儿子,嗯……让你去历练历练倒也未为不可,只是你的年纪确实还太小——”

    这时正逢皇后在侧,见文皇沉吟,皇后柳氏便说:“玦儿少年老成,倒比泽儿几个显得有分寸,有见识,是个能干的好孩子,我看皇上倒也不必拘泥,便让他去历练历练何妨,只要中军主帅择一个老成干练的将军就成了,孩子们总拘在身边不得历练,也不得展才,以后怎么给皇上分忧呢。”

    一句话打消了文皇的顾虑,笑赞皇后道:“还是皇后想的周到,让周将军领兵,点五千人足以,玦儿到那里可要好好建一功给父皇看看,立了大功父皇重重有赏。”

    轩辕玦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接口道:“孩儿定然不辜负父皇期望,建一个旷世奇功给父皇看!……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父皇准备如何封赏孩儿?”说着笑吟吟的向上望着,一脸撒娇又骄傲的神情。

    文皇听了心情更是大悦,当着殿下几位文武重臣的面哈哈大笑,许诺道:“有志气,你若真建个奇功回来,父皇便封你为南阳王,封地建府,准你任意择地而居。”

    这正是他想要的,十二岁的孩童,立即乖巧的跪地叩头,谢父皇恩典。

    文皇一则在兴头上,二则当着文武臣子的面,说出的话不好随意更改,还追了一句:“君无戏言,玦儿可要好好干。”

    一边的柳氏见状隐隐有些不安,但到底没把轩辕玦放在眼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能有多大的本事?还建奇功,不出事就好事了,更何况……她一定不会让他舒舒坦坦的去,完完整整的回来……

    这样几个人各怀异心,便将这件事似玩笑似认真的定了下来。

    谁知道,十二岁的轩辕玦果然建了一个奇功。

    那股尘烟,在轩辕玦周将军等人领兵前去的时候突然发展壮大,由原来上报朝廷的二千人增加到了两万人,其领头号称青莲教主,旗下的都是教众,这位青莲教主原是惯走江湖的,家业庞大,经营私盐私茶等生意,本人好遍揽英雄,结交侠义,许多不三不四的人都聚集在他的麾下,他拉了一队五千人的队伍,在当地一带称强为霸,摊子做大了野心便更大了,渐渐的想将更大的地盘纳入囊中。

    他于是散了不少金银招贤纳士,叛党的队伍一下达到了两万人,且还有增加的势头,据说在他这里入伍,一个月的饷银是二两银子。可见人之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以他迅速的集结了一直很像样的队伍,只在十天之内就攻占了两处州府,一时声势浩大起来,因为烧杀劫掠的得财甚多,他又善于用散官粮分金银等手段笼络老百姓,所以竟有点像顽疾一样在各地一步步扎根蔓延起来。

    等周将军和轩辕玦带着五千兵来到建州的时候,已经发现这里的局势远远不像报与朝廷的那样简单轻松,周将军便要上书文皇,将实况言明,请求再增加兵马。

    轩辕玦却阻止他,说:“我们初来,一功未立,就教增加兵马,圣上会觉得我们没有能力,我观这股匪盗,有一半都是虚张声势,貌合神离,只要将军和我对症下药,各个击破,破敌不过须臾之间,何用增兵?”

    周将军见他说的有理,只能怀着忐忑的心压下了奏表,决定先观局势再说。

    轩辕玦于是同周将军带兵悄悄的盘踞在建州,令各处贴出榜文,招降纳叛。

    榜文说,凡是被青莲教主胁迫或者利诱而成贼寇者,只要此时放下屠刀,退出青莲教,朝廷一概既往不咎。

    如果有人想投朝廷军队的,更是热烈欢迎,除饷银与青莲教一般无二之外,朝廷还保证,会竭力保证他们家小的安全。当然投诚朝廷军队并能提供一个青莲教的敌情的,另有重赏。

    另外,朝廷如今倾五万大军剿除青莲教,今日先锋部队先达,投诚者在十日内来建州城衙门报道,过时不候,到时候五万大军一到,全部剿杀。

    青莲教剿灭后,所有没收的财物,有功的将士可均分,同时根据建功的不同,三军将士另有奖赏,最高奖:拿到青莲教主赏黄金百两。

    逐条奖赏或者惩罚明细,条条清晰,字字惹眼,瞬时就贴满了匪患横行的大街小巷。

    五万大军……青莲教夺取的几个州县都震了几震,榜文贴出的同一日便有许多青莲教教众卷铺盖逃跑了。

    轩辕玦又另着人去匪窝里找一些头目,暗暗对他们挑明:如果肯离开青莲教主归顺朝廷,皇上将授以正职,当然如果能带着一部分教众一通归顺朝廷的,封官更大,皇上很看重这件事。同时又暗示他们,如果固执不化,将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三族连诛,到时候后悔莫及。

    许多人听了这样恩威并施的说降之言,无不有些恐慌,又见朝廷里的人竟然打入了青莲教内部,可见是皇上真的下血本要剿灭青莲教了,除了那无亲无故了无挂碍的,一般首领的心里都摇动了三分。

    没过几日,那些凡是花钱雇来的教众偷偷跑了不少,青莲一怒,便将这些人的家小拿来杀以立威,众人果然被噤住了,但却都心里对青莲又怕又恨,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盼着朝廷大军赶紧将青莲教灭了,他们好卷着银子逃跑。

    这期间五千骑兵按兵不动,看起来好整以暇,面对青莲的挑衅也不理不睬,一副后继有人,不急不躁的模样,看的青莲心里也急躁起来,便准备往西去会合他本家的另一个兄弟,兵合一处壮大了势力再做打算。

    只是他不知道,轩辕玦已经悄悄的派人将他这个堂弟胁持到了军中,将那股两三千人的队伍也用分崩离析的法子肢解了全部收归朝廷,另派了个心腹坐镇在那里,单等着青莲来投奔。

    青莲不知深浅,一来一往了两封书信,便决定带兵西下,万一抵不过朝廷的军队,也可以一路西逃,直接进那蛮夷之境,恶山恶水的,朝廷的手很难伸到这里来,他又可以做个小小的土皇帝。

    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他果然带兵往西而走,往西走,要经过骊阳湖,这里地广人稀,轩辕玦和周将军便是带人在这里等着呢。

    青莲西下,一路上不断的有人逃跑,到了骊阳湖边上的时候,原本浩浩荡荡的两万大众只剩下了一万出头,到了湖畔,青莲见后无追兵,前无强敌,又听说朝廷的先锋将军是个十二岁的小皇子,十分轻敌,以为他们已经被他巧妙的甩掉了,还在建州空城那里守着呢。

    于是劳乏上来,准备在湖边歇息一晚再过湖,因为湖里一只船也没有(也是轩辕玦等人事先安排好的)。

    这一睡下,这一万多人就再也没起来。

    朝廷的五千军马早就分了三千人在此处,火烧连营,除了青莲等几个头目,大多数人直接在这湖岸化成了灰。

    轩辕玦说:“青莲得留着,不然父皇无以警醒世人。”于是青莲等人被押解回京,两万多人的匪患就这么除了,朝廷没有伤一兵一卒,还收了一批甘愿为朝廷效力的小兵。

    这件事使轩辕玦一举成名。

    回来后,周将军将这件事的经过详详细细的写了折子奏给文皇,折子是在朝堂上宣读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文皇既自豪,又后悔当日轻易的许口。

    但君无戏言,当朝封了轩辕玦南阳王,特设南阳王府,大力的嘉赏了一番。

    南阳王遂成为诸皇子中最早一个封王的。

    柳氏闻听后后悔万分,如鲠在喉,但也有些恐惧的知道,这个轩辕玦,从此不是她能制得了,他已经飞出了宫,飞出了她的手心。

    她如今所能做的,不过是逐日在文皇面前进谗罢了,让这个南阳王永世不得宠,只要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他早晚有一天还要回到她的手心!

    一段斗心斗智的角逐就暂时告一段落,这一步,十二岁的南阳王赢了所有的人。

    当他加冕完毕,乘着华车,带着浩浩荡荡的原怡和宫的随侍出城门奔南阳而去的时候,他微微眯眼望了一眼雍都那高大的朱红色城墙。

    本王还会回来的,他对自己说。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有恩的也要报恩,但凡是对他有恩的,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他的觉得自己的心硬邦邦的,他已经学会不疼痛了。

    他不再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经历了多少显赫荣华,经历了多少阴风浊浪,他竟然又在这个山洞里看到了试图保护他的人——

    一个瘦弱娇嫩,温柔善良的女人。

    那久违的,心里温暖又充盈的感觉几乎要让他怀疑他已经不是自己了……

    袁娇娇一夜没睡,他们第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了。

    首先找到他们是丘二等人,连丘二都来了,可见所有的人都出动来巡山了。

    他们搜到两人的时候,袁娇娇依然目光炯炯,布满红丝的蹲在洞口站岗,南阳王闭着眼气息微弱的躺在洞里。

    两下里相见,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丘二拿出一个烟花状的东西点着放到天上,呼啸一声炸开,散了许多黑烟在空中,告诉众人找着人了,地点在何处。

    众人都好奇袁娇娇怎么走到了这里,但此时都无暇问,且都先问南阳王怎么样。

    袁娇娇将他的情况大体的说了下,便叫众人先将南阳王背出去,昨晚流了很多血,腿上伤的不知道怎么样,别落下什么病症。

    南阳王衣裳昨晚脱脱穿穿的,此时衣襟松散,丘二背他的时候,袁娇娇顺手又将他的领口理了理,掖掖紧,天还是挺冷的,又起了风,林海滔滔的,风直往肚子里灌。南阳王其实昨晚盯了半宿狼,天明时分才支撑不住又沉入了半昏迷半昏睡的状态,此时被人背起来,略略知觉,勉强睁开眼看到周围的人,知道是找来了,也就放了心,又闭目睡去,模模糊糊的感到有双温柔的手在整理自己的衣襟,便知道是袁娇娇。

    尽管虚弱已极,但还是忍不住将脸往下一滑,用脸颊在那手背上蹭了蹭。

    柔滑细腻……他眉头微动——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王爷被解救出了密林,捎带着袁娇娇也被救了,回到林外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她此时才知道,她真的被野猪追得跑远了,那瀑布所在的地方,在他们围场的西南方向,在往前几步就是万年不到的深山了,平常打猎大家也从来不到那里去得,一则太远,打到猎物也难以带回来;二则地形复杂,多悬崖峭壁、深沟陡涧,容易出事。

    南阳王是被受惊的马带到了这里,袁娇娇则是被野猪追迷路之后又胡乱走,阴差阳错的走到了这里,众人找了一夜,晚上在密林内搜索一个活人,概率极小,反而很容易受伤,这次便伤了五六个侍卫。

    不过总算找到了,所有的人都长舒一口气,一出林子到了空地里即召唤御医诊治,打猎随行的两个御医,一个目前还在林子里,另一个在外面的空地上等候。众人围随着,场面十分忙乱。

    袁娇娇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自走到小帐篷后面的溪流边洗了洗手脸,从水里看,自己头发蓬蓬的,脸上灰一道黄一道的,都是柴灰泥土,十分狼狈。

    已经有人回河滩边的营地叫马车了,南阳王伤了腿,这猎看来是打不成了,袁娇娇虽然经历了一番险情,但此时安全了,却觉得不枉来此一趟——被野猪追这样的事儿人生中还能遇到几次呢。

    她且将小帐篷里的蘑菇等物收拾了,坐着歇息,等着随大伙儿一起回营。

    又看到小帐篷之侧散乱的堆着些雉鸡狐狸之属,看起来这趟打猎所得的猎物多半被扔了,南阳王一丢人仰马翻的,谁还顾得上这些。

    这样想着耳中便听那大夫说:伤了筋脉,流血过多等语。正应了她的猜测,便不由得望向这边,想听听是不是还有更严重的。但大夫下面却又只是吩咐人找木棍,似乎要绑伤处用,难道还伤到了骨头?难怪在山里的时候南阳王那般虚弱。

    想到这里,又觉得南阳王是该吃点教训,三天两头的打猎,劳师动众的,这下以后怕是都不敢这样恣意了。

    不过年纪轻轻的,若从此落个残疾也着实可怜。

    想到“残疾。”二字,她不由得又想到云泽,他初到她家之时,咳血吐血是经常的事,面白气弱,病得何其的重,老王大夫说他是五脏六腑均受损伤,这样严重的病症,即使是袁娇娇这样不懂医道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其严重的程度,他并未彻底痊愈便回了梁国,一路车马颠簸,回去之后还要使心使力,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

    想到云泽那单薄瘦削的身形,温和但是消瘦的容颜,她便一时失神,扶着树干愣愣的站了半晌。

    林子里找南阳王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直到下半晌才都会齐,这个时候,南阳王已经被送回河滩处的营帐了,他是坐车走的,车上有御医,杨将军和袁娇娇三人相陪。

    是侍卫首领点名叫袁娇娇上车伺候王爷的,她想大概看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婢可以担当照顾之职吧。

    因为南阳王伤到了骨头,所以马车不敢快走,缓缓而行,山林慢慢退去,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宽敞,浩浩荡荡的风扫过平原,吹得车帘子嚯嚯作响,袁娇娇坐在南阳王之侧,御医给南阳王进了些药,他此刻昏昏沉沉的睡着,平躺在软榻上,头便枕在袁娇娇的怀里,这也是她一上车便被安排的工作,说这样王爷会躺的舒坦一点。

    南阳王左侧的小腿绑着一块临时做的木板,已经上了药,缠的紧紧的,依稀还能看到一些血迹,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如今还在前线陈着兵,这下连上阵指挥也不能了,不晓得他知道这个结果之后会不会又发什么歪脾气。

    平日南阳王多是霸王似的一个人,又阴郁又邪恶,但此时他苍白着脸儿睡着,眉目舒展,那双慑人的妖娆双目闭上了,显出浓密安静的长睫毛,鼻梁挺秀,富有肉感十分魅惑的唇吻平静的合着,唇角天生自然的微微上翘,长得的确是端正漂亮的惊人,那困倦的面容则更像一个玩累了的,嗜睡的孩子。

    袁娇娇三人对坐,基本上都在观察南阳王,御医便说:“王爷伤势虽然不是最糟的,但要痊愈要悉心照料百日才可,前十五日因王爷受伤之处淤血肿胀、经络不通、气血阻滞,可能会引发低热,继而不思饮食,口渴心烦等。因此,此时在饮食上应以活血化淤、行气消散为主。多吃清淡、易化之物,例如菜蔬、鸡子、黄豆、鲜果、鲜鱼、去肥的瘦肉之属;切忌酸辣、燥热和油腻之物……尤其不能过早吃肥腻滋补之品,例如骨头汤、炖鸡等物……”

    御医自然是这方面的专家,袁娇娇悉心聆听,不时的点一点头,有疑惑处也问御医,比如:伤者能否沐浴,鱼类是发物,其有外伤果然能用吗等等。

    御医很细致的一一解说清楚,所以车子走的慢,到后来众人也就不觉得了,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河滩。

    临下车的时候,袁娇娇忽然恍悟过一件事来,御医如此细致的向她讲解饮食注意事项,也许是知道她是南阳王的专属厨娘之一?

    罢了,只能说这是个和善、尽责的御医罢了,管其他的呢。

    留守营地的人已经开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车子直通王爷的大帐之前,昨晚侍奉的那几个女子都站在营帐之前迎接,想来这里早就严阵以待了,袁娇娇将南阳王送到了其中一个女子手里,觉得没有自己的活了,便退出了。

    往下走几步就到了厨娘们的小帐篷,一进去,果然看到巧儿她们都在,都在扇炉点火,给王爷炖红枣糯米奶汤呢。众人一见,都问王爷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类的。都知道她在前线,应该听到的实情多一些。

    袁娇娇被南阳王枕了一路子,腰和大腿都怪难受的,一边揉着一边将前后的经过讲了一遍,众人倒不关心南阳王怎么样了,纷纷问她:“果然看到野猪了吗?”“野猪的牙有这么长?!”“它跑的快不快?”“你在林子里过了一夜不害怕?”“狼的眼睛真的绿油油吗?”

    袁娇娇越发的觉得,自己那惊魂一夜真的也值了,看她们兴奋的。

    大家最后才问到,王爷掉下来的那个瀑布有多高啊?……

    答疑解惑了半晌之后,牛奶开了,上面已经有人来取,又安排了几件活计,大家又忙碌起来。

    碧玉便说:“巴巴的带了这么些米啊面的来,第一天就磕了腿,又要带着这些回去……王爷可真是能折腾。”

    可不是,左右的帐篷里还有小山高的辎重呢……

    不过,她们显然低估了这位王爷的兴致。

    当晚的晚饭,王爷只吃了些水果便睡了,同时吩咐小厨房:袁姑娘看护了本王一夜,身体劳乏,晚上你们便早些睡吧。

    众厨娘欢呼雀跃,袁娇娇一人出力,大家共同沾光,这日晚上便再也不用烧茶弄水的伺候人,大家自己做了些热饭吃了便都坐在帐篷里取暖玩耍。

    袁娇娇却是真的又累又困了,草草的洗刷之后,湿着头发就钻进被窝里睡了,巧儿等只点着一只蜡烛,远远的坐在另一角嗑瓜子玩纸牌。

    这一夜真的是黑甜无梦,被困乏深深的拉进了睡眠之中,仿佛回到了卖豆腐的那段日子,每日晚上也是这般,全身像被抽了筋一样,筋酸骨软的倒下就睡死过去,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恍惚觉得的就是,才刚躺下怎么就起来了?

    不过将到天明的时候,她倒是还梦见了被野猪追,又梦见了绿油油的狼眼睛。

    不过还没来及跑人就醒了,醒来一看,小帐篷里已经没人了,帐篷壁上一片金光,太阳都升了老高了。

    她一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连忙起床,头发已经干了,纠结成团,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梳头洗脸毕,发现巧儿她们并不在外面,外面的空地上烧着简易的炉灶,炉灶上架着壶,正开了,咕嘟嘟的冒着泡。

    人都到哪里去了?她四下里寻找,忽然听见河边传来一阵笑声。走到高处往下一张望,便见河边围了一圈的人,几个高大的侍卫将裤腿挽到腿弯处,撩着袍子,正在水里摸鱼呢。

    岸上许多站着看的,那花红柳绿的一小簇就是巧儿她们了,这么早就捉鱼。

    袁娇娇便将水提下来,看到南阳王专用的茶壶就在一侧放着,便冲了茶,又添上一壶坐上,记得昨日大夫说南阳王要卧床养伤,最好少喝水,减少动伤腿的次数,不过南阳王早上喝茶是惯例,这群丫头丢下茶就去看热闹,南阳王万一等茶不来闹了,岂不是又都要吃亏。

    想着便端起茶盘上去送茶,门口的侍卫接下了茶盘,大帐还紧紧的闭着,看起来南阳王还没起呢。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今日无风,太阳照耀下有点暖洋洋的意思,她呵呵两手看了会儿景,长河平缓南流,仿若一条银带,阳光洒在河面上,仿若点点碎金,远山漠漠,点缀点点苍苔,平林缓缓,晨雾悠悠缭绕,风景如画,风景如画。

    这时节,南阳王的大帐金顶被下了下来,太阳也正暖洋洋的直晒到他的大帐里去呢。

    不能下床……哼,这样也能晒晒阳光看看景了吧……

    南阳王懒懒的斜靠在锦榻上,头发也没梳,半敞着怀,披着狐裘,正快速的翻着手中的折子——

    这个伤是受的不巧了,过不了几日,还真得亲自上阵督战了呢。

    南阳王轩辕玦有点烦恼,看了伤腿一眼,漂亮的眉头拧了起来,一边又叫人:“前面的帘子也打起来,闷死了。”

    门帘被打起,挂上了珠帘,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外一望,便看到了正在山坡下站着看景的袁娇娇,太阳的万道金光将她包裹了起来,她今日穿着粉红的马甲,葱白的裙子,衣袖的内衬是红色的,被阳光一照,整个人暖暖的,有着鹅黄,暖暖的金红的光晕,在那里温柔而立,真得是赏心悦目至极。

    “去。”他不动的看了半晌,叫过一个侍卫,又想了想道:“去问问袁姑娘,昨夜睡得好不好?”

    “啊?是……王爷……”侍卫惊愕的仰望了王爷一眼,连忙退出去了。

    他又翻过了一道折子。便见那侍卫小跑着到了山坡下,对着袁娇娇躬身施礼,说着什么。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即微笑了起来,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便抬头望这里望了望。

    南阳王连忙转过脸来。

    一会儿那侍卫噔噔噔的上来了,南阳王忙问:“她说什么?”

    侍卫道:“袁姑娘说挺好的,多谢王爷。”

    如此客气而疏远……南阳王眼里的期待的光芒暗了下去。

    他摸了摸下巴,说:“退下。”复又盯了一眼折子,忍不住再去看那个浑身发着暖洋洋的光晕的人,那人却已经不站在那里了,而是站在一群小厨娘中间,正互相说着什么。

    南阳王身边的人,都是姿色不俗的,但她在这些美丽的姑娘们中间就是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出众……

    得把她放到身边,南阳王回到折子上的时候想——在不吓到她的情形下。

    王爷受了伤,清减了饮食,但似乎并不急于回去,他自家虽然不能骑马射箭,但却命令狩猎的原班人马继续去打猎,另有一部分留在营地守卫,早上的时候那些捉鱼的人捉到了小半桶,袁娇娇她们便给南阳王熬了鱼汤。

    王爷躺着养伤似乎也闲不住,不时的有飞马来向他禀报什么事情,袁娇娇等人隐隐的也猜到是打仗的事,便觉得这王爷的确是胡闹的可以——明明正在跟皇上打仗,却还带着这么些人扎到这远离战场的树林子里打猎。

    他有没有把几万大军的生死放在心上啊?

    难道打仗是儿戏吗儿戏吗儿戏吗……

    当然,会有这些疑问的人,都是不了解南阳王的赫赫功勋,更不知道他打仗的手段的。

    他身边的人却都没有任何异议,或者说不敢说什么异议。

    这样到了第三天,打的猎物看看快赶上带来的辎重了,王爷似乎才有了想回去的念头,说晚上好好的玩一玩,犒赏大家的劳乏,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建州。

    众人于是欢呼雀跃,从下午开始就忙着收拾野味,整治美食,选好了场地,搭起了架子,准备晚上大烧大烤,大吃大嚼。

    袁娇娇等人也下了手,主要负责将一些兔肉等切成薄片,方便烤着吃。

    木炭火炉也支了起来,还有炖肉炖菜等。

    外面忙的热火朝天,南阳王静悄悄的在营帐里批折子。

    晚上虽然没有风,但因为王爷可能也来坐坐,所以在场地周围竖起了两米高的大帐幔,围起来烤着火倒也不觉得冷。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满天星光了,木有月亮,不过有篝火火炉,不影响视线,大家又纷纷的排座次排了许久,事先杨将军已经出来说了,王爷也来与大家同乐,每人脚前都有两三坛子酒,这是准备将辎重都消耗光好装战利品了。

    大家站着等南阳王,南阳王却迟迟不出来,一会儿又有人来说,王爷有令,大家先吃吧,他一会儿就来。

    众人于是才欢饮起来,在座的人不管是将领还是侍卫仆从,都已经在这几日混熟了,一时觥筹交错起来,河滩边便一阵欢腾了。

    就袁娇娇来说,她甚至不知道南阳王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和巧儿等作为唯有的几个女人,坐在相对较舒适的一处,面前守着一个大火炉,里面的肉汤滚滚的,还有铁丝网架上烤的肉片,也是呈焦黄状,肉香四溢,几个丫头也放开了饮酒,不时和周围的人说笑,袁娇娇原本酒量不大,但考虑到有碧玉等人罩着,也不怕醉了没人管,所以也大口的喝了几盅,兴致上来,正谈说的高兴呢,忽然听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一扭头,便见南阳王披着件衣裳已经坐在上首了,身后跪坐着那六七个女子,看起来脸上有点疲倦,但两眼看起来很有兴致的正扫视着在座的诸人。

    众人于是忙起来,都连忙叩拜,南阳王摆摆手说:“只管饮酒。”又一侧脸问旁边的御医:“本王……”

    御医有些为难的道:“王爷还是喝几杯甜酒吧,白酒对伤口不利——”

    南阳王看起来对此很是懊恼,不过也只是皱了皱眉,就立即爽快的说:“那拿本王的酒菜来。”

    众人瞧他这样都有些想笑,却都忍住了,果见几个不离身左右的近侍抬过一桌甜酒素食来,桌上有各类水果菜蔬鲜鱼野猪精肉若干……

    一个侍婢便拿起几片菜叶放在铁网上烤,南阳王先举杯,众人也就都又饮酒。

    南阳王私下里的时候,形容一直是懒散肆意的,此时他便斜签着身子坐着,一边饮酒一边和身边的将领侍婢等人说笑,说笑的内容显然不是一个王爷该有的谈吐,连几个面容冷酷的将军也被他逗乐,上面谈的如此欢洽,下面的人也就放松起来,大家各吃各的,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

    一会儿,忽然又见王爷身后那几个女子走下了场地,上头南阳王也拍了拍手,大家都停下筷子望过来,便听南阳王说:“歌舞以助兴,大家不必拘束,跳得好的有赏。”

    还有歌舞……

    于是有人敲起了鼓来,合着弦子,急急风一样,上来就是很急的曲子,几个女子合着拍子跳得很是热辣,那曲乐的声音欢快又热闹,富有感染力,感觉气氛热的已经直达霄汉了。

    突然,巧儿啊的一声站了起来,碧玉袁娇娇等人急切去看,原来她被一个侍卫拉了起来,那侍卫是笑着的,一下将她拉到场子中间跳起来。

    碧玉立即慌了,对袁娇娇说:“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跳舞,千万不要有人来拉我啊……”

    刚说完,便被一个白面的男子拉起来,带到场子中间去了。

    喝了酒的人确实容易兴奋,许多人带着酒就进去跳起来,场子很大,四边都是些烤肉架子火炉等物,中间能跳舞的场子倒是不小,众人嘻嘻哈哈的,也不管节奏音律,群魔乱舞一般,当然也有跳得好的。

    袁娇娇喝了几碗酒,有些晕乎乎,脸很热,看着人家跳只是笑,和旁边的人说话也已经言语旸涩,微微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般,就导致一个人来拉她的时候没拉起来,她的腿好软,已经没力气站起了,只好摆摆手笑着说:“不行,不行,头晕的很,我得歇一歇……”

    那人便笑着从她面前拿了一块烤鹿肉走了。

    能玩的人几乎都下了场子,连南阳王的身边都空了,一个侍卫婢女都不剩,将军们更是多半在场子里,他倒也有平易近人的时候呢。

    南阳王显然不怎么有胃口,桌上只有啃了一口的半块苹果算是动过的,他胳膊肘拄着软垫,一只手揉着伤腿,正瞧着场子里取乐呢。

    袁娇娇是晕得很了,恍惚的往旁边一靠,感觉靠到了一个暖暖的肩膀,便不可收拾的睡了过去。

    南阳王在座上远远的看到,摇头叹息道:“真是最不中用的一个……”

    那人被袁娇娇压住,抱不敢抱,放在一边也没地方放,他酒还没吃够,正在着急,却见又有几个人抱来了几桶巨大的地毯,滚滚的将这露出的空场全都铺上了厚地毯,接着被褥等物也抱了来,王爷真是有心,看来今晚可以欢饮达旦了,那人立即将袁娇娇小心的放在了一条褥子上,并盖上了被,这才跑到另一处找蛇肉吃。

    后面的情形便有些混乱了,第二日众人头疼着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就睡在了露天,那时候炭火还很红呢。

    袁娇娇醒来的时候也是发现自己裹着被子很好的睡在地上,周围横七竖八的都是些满身酒气的人,南阳王也在外面睡着,他那处一样的随意盖了条被子,只比他们多一个枕头。

    这真是——

    袁娇娇有些后悔自己昨夜的纵情饮酒。

    坐起来揉揉脑袋,将周围的人叫醒,大家失声惊讶了一会儿又说笑了几句,便都起来洗漱准备回建州。

    袁娇娇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嘴唇有点肿,耳垂之下有一块红,以为被什么咬了,还用巧儿带来的清凉油擦了擦……

    忙忙乱乱的一早上无话揭过,到了中午时分众人才草草的吃了些东西,收拾了行囊,满载而归。

    车上颠簸了半日,下午太阳落山时分才到刘府,刘郡主早已带人在大门口迎接了。

    想必他早已得到了消息,知道王爷伤了腿,专门带了一定暖轿来迎接,南阳王更不寒暄,只拍了拍刘郡主的肩,叹了口气,便坐进轿子里回他的院子。

    刘府里顿时又是一番忙乱。

    袁娇娇几日没回建州,惦记着彩凤王婶等人,急着想换班回家。

    但王爷回来了,小厨房里的人却都要预备着伺候,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散的。

    幸而南阳王不要吃什么,并很快的有人来发赏赐的猎物。袁娇娇分到了两对灰兔,一对只有拳头大,一对已经三四斤重了,都是活的。

    于是,袁娇娇便抱着这四个活物,在满府人丁的注视下往家里去了。

    她本来都是找到彩凤一道回家的,但自从被刘璧针对后她就很自觉的不去刘璧院里,只到后门处找张旺张喜两兄弟,或者在小门外等彩凤。

    今日她便先去找张旺张喜,张喜见她抱着几只活兔子,着实打趣了半晌,张旺只看了一眼,又打量了打量她便说:“你今日不用等彩凤了,她在家呢。”

    在家,这么早回家?袁娇娇眨了眨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彩凤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张喜张旺两兄弟都沉下了脸儿来,不说话了,袁娇娇越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不安的试探道:“刘家大小姐,没有打彩凤吧?”

    张喜便叹了口气说:“哎,你回去看看就知道,就是王爷打猎的这几天,那个主子不知道发什么邪性,说彩凤端的茶烫了她,用藤条把彩凤打了几十下,还把人撵出去了,扔给了我们二两银子,就这么完了。”

    “什么?!”袁娇娇一听只觉的心里一股怒火兼说不出的一股压抑的情绪升了起来,眼睛烧的都有点疼了。

    张喜见状忙又说:“刚打完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的,养了这几日已是好多了,幸而没有打着脸……”

    袁娇娇已是急忙的往家里去了。

    张旺张喜两弟兄都被她带的小跑起来。

    彩凤的亏是替她吃的。

    她心里又愤怒又难过又愧疚,又有种憋屈的很的感觉。

    彩凤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被撵了,王婶王叔见到岂不……

    小姐就能这样随便作践人吗?

    她暗暗的握着拳头,心里想,一定要还回来,一定要还回来……

    到了家,王婶正在堂屋笼火盆,给王叔烤腿,彩凤不在屋里,王婶见袁娇娇脸上有道划伤,趋近来看,问在外面摔了还是怎的,袁娇娇便说在树林子里叫树枝划得,又问彩凤人呢。

    王婶叹了口气,说在厢房里呢,这两天心里生气饭也不肯起来吃,袁娇娇将兔子放下,便说我去看看她。

    王婶嘱咐她:“好歹叫她起来吃饭。”

    厢房里的门一向不锁,袁娇娇推开门,便见彩凤裹得严严实实的躺在床上,望着房顶正在发呆呢。

    袁娇娇一见她头发乱蓬蓬的那憔悴的状态,以为是打坏了,叫了声彩凤,忙走过来看视,彩凤已是听到院子里说话声,知道她回来了,此刻便转过了脸儿来,声音低沉的说:“娇姐姐,你回来了?”

    袁娇娇坐到床上,先看了看脸上果然没伤,又拿出她的胳膊来,便见那小衣的袖子之下,胳膊上有两三道藤条抽出的伤疤。

    “下这样狠手!”袁娇娇既心痛又愤愤的道。

    见袁娇娇说出这话来,彩凤心里的委屈又上来了,两眼泪汪汪的,说:“你也听说了吧?娇姐姐,那碗茶我试过了,一点儿都不烫,她却非说烫着了她,让小梅和菊花押着我,她用手指头粗的藤条蘸了水抽我……呜呜……后来我都疼晕过去了……她,她还把我撵了出去……我,我以后怎么见人呢……”

    见彩凤哭,袁娇娇不禁也掉下泪来,用袖子给她擦着说:“不是你的错,彩凤,这不丢人……你身上还疼不疼……看了大夫没有?”

    彩凤又哭的哽咽难言,嘴里含混不清的答:“看过了,爹爹的大夫,看的——”

    袁娇娇稍微放心,又问有没有伤到筋骨?

    彩凤摇摇头,眼泪滚滚的,把袁娇娇的袖子都湿透了。

    看了胳膊上的伤痕,袁娇娇简直不敢看她背上的伤,一边安慰彩凤自己也一边落泪,过了许久彩凤才平静了,又有了点精神,睁着眼睛问袁娇娇:“娇姐姐,你们跟王爷去打猎好玩吗?”

    袁娇娇便指着自己的脸给她看,说:“差点没命呢。”遂把被野猪追赶,在林子里迷路,在深山里过了一夜的事儿说与她听,有意与她解闷。

    彩凤果然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一惊一乍的听袁娇娇讲那深夜遇狼记,又恢复了点平日活泼的影子了。

    末了,袁娇娇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事儿吗,我猜这件事一定是刘璧拿你撒气,嫁祸与你,你放心,我们虽然只是个下人,但这样作践我们,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她说的很坚定,表情很认真,彩凤又担心起来,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摆手说:“她可是郡主的女儿呢,我们还是不要惹她的好,这个亏吃了便吃了罢,我们才刚在这里站住脚。”

    袁娇娇知道彩凤说的有理,但她心中自有主意,因此说:“你放心,我有数,不会轻举妄动让他们寻到把柄的。”

    彩凤听了心里略微安慰些,她并不是不想报仇的,只是真心知道报不成而已,如今得了袁娇娇这些话,心里的气儿便顺了很多,点点头说:“我真想去扇她几个嘴巴!”

    “那就起来吃饭,张旺有带回来的栗子糕,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扇人啊。”袁娇娇笑着将她拉起来,替她梳起头发,她果然穿了衣服出来洗脸吃饭了。

    换衣裳的时候,彩凤身上的伤印证了袁娇娇的猜测,她暗暗的握了握拳。

    见到彩凤来吃饭,大家很默契的不再提那件事,只都问袁娇娇去南岗随驾打猎的事儿,袁娇娇于是又将被野猪追,深山迷路,遇到昏迷的南阳王等事讲了一遍,心里也暗暗庆幸被野猪追了一场,不然回来还真没有多少话题和大家讲呢。

    因为家里的人只有她去了,她便略去了那夜烤肉跳舞的事儿——她在那里那般热闹,更衬得家里冷清了,且彩凤还受了气,听了估计更不好受。

    打猎的旅途被她讲的惨烈无比,众人都深有同情的望着她,张旺更是一直盯着她脸上那道划伤看,看的袁娇娇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含糊的说:“那边比建州还要冷一些呢。”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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