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接吻也能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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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她带回来的那两只兔子王婶很是喜爱,当即做了个竹笼将其养在了里面,只是野兔不好养,圈在笼子里不吃不喝的,看了挺让人不忍的。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虽然这个家是个异姓之家。晚上吃完饭,袁娇娇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彩凤自从受了伤也好几天没洗澡了,如今伤口都结了疤,于是也一起洗,互相搓背的时候,更见她背上的伤触目惊心。

    彩凤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就放松了。又说起张玦来,叹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如今两军对阵,张玦是丰原督军,和这边仿佛隔了天堑一般,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呢?

    袁娇娇想,彩凤和张玦总还有相见的可能。

    她和云泽呢?就算打完了仗,也是一个在梁一个在秦,无论太子还是国君,俱没有轻离国土的可能,除非——除非等到那十年一次的会盟。

    下一次的会盟会在哪里呢……

    回到舒适的床上,两人说了会话,舒舒服服的睡去了,只是她们不知道,这将是她们待在建州极少的几日了,命如草芥,身若浮萍,很快就又有一股风浪将他们又带到那陌生而遥远的地方……

    王婶一家彻底打定了主意,要回恒州老家,倒并不是在建州生活不下去,只是恒州和建州的地理差异大,他们住不惯这样潮湿多雨的地方,彩凤想回去,自然是和袁娇娇一样的想法,张喜张旺两个见他们都要回去,便说:“来的时候是一同来的,走当然要一起走,大家都走了,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于是也一道回去。

    可以说,王婶一家是王爷北上队伍里很惹眼的一小队——普通的四轮马车,一人一个小包袱,仅此而已。

    袁娇娇在南阳王的车上,南阳王北行,随行的都是兵马将帅,只带了她这一个贴身女婢。

    袁娇娇猜,他大概习惯在外面不带婢女,这次带自己却是兑现承诺,要将她们送回恒州的意思,因此心怀感激,一路上照料的更加经心。

    南阳王大概怕她一个人在这里拘束,还教她:“把你的姐妹也叫来吧,你们一道作伴。”

    但想到南阳王喜欢胡闹,袁娇娇有点不敢让彩凤近他的身,后来和彩凤一说,她倒踊跃的要来这王爷的车撵上见识见识。

    于是便两个人都在车里服侍。

    南阳王初见彩凤,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还评价说:“恒州果然人杰地灵……”这话又让袁娇娇心又忧虑,好在南阳王似乎改了些脾气,并未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南阳王的队伍只捡大道走,车轻马快,随行的都是骑兵,到恒州只用了多半天的功夫,到了武原镇的时候,还赶得上吃晚饭。

    这一路看下来,见早先那些被乱兵破坏的民居似乎都有修复,人烟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进了武原镇,更发现除了街道上店铺大都关着,有几处断壁残垣烧毁的房舍之外,倒是见不到兵勇的身影,更多的是熟悉的乡音从各处的院落街头传到耳中。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在袁娇娇彩凤等人的心头,王婶也低念阿弥陀佛——比原先设想的已经好多了。

    南阳王说去青州必经这武原镇,路近,队伍到了武原镇之后便驻扎下了,镇上的保甲出来迎接,安排住宿之处。

    王婶和王叔还过来谢南阳王,袁娇娇也觉得自己伺候南阳王的日子算到头了,从此分别,此生大概就不会再相见了,因感激他顺道带这一大家子回家之情,心里也有惜别之意,因此也笑着说:“在往前我和彩凤就不能伺候王爷了,王爷多保重。”

    王爷站在武原镇最阔大的一间房子里,灯火下微微露出点尖牙微笑,他很高大,灯火似乎照不到他的脸,他慢慢的回道:“既然如此,你不能尽一尽地主之谊么?”

    袁娇娇只好应了下来……

    王爷要驾临民家,王婶王叔和彩凤先回去看看房子还健在否,又忙着洒扫庭除,连同袁娇娇家的小院子一起。

    袁娇娇心里很急着想回家看一看——既要看一看那院子还在不在,也想看一看到底有没有云泽回来过的迹象——虽然她心里也知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她内心还是存在着幻想,幻想着一推门,忽然发现家里灯火俨然,而云泽,正手执书卷,坐在灯下微笑着看着她。

    我回来了,她想。你呢,云泽……

    但是南阳王不许。

    他说坐车坐了一天,腿疼,让她陪他坐一会儿,等王婶等人安排好了饭食再去。

    袁娇娇想着这已是最后一晚了,诸事便都听他的吧,于是果然陪他在那间以前是李大户家的宅子里下了半日的棋。

    棋罢,南阳王呷了一口茶,这方站起来,携起袁娇娇的手说:“时候差不多了,去罢。”

    因南阳王左腿不能用力,平日在刘府走路都是要么扶着袁娇娇的肩膀,要么拉着她的手,要么袁娇娇直接要扛着他的膀子的,因此这动作已经是稔熟之至,她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敏感之处。

    只是隐隐的感觉今日南阳王握她手的姿势与往日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且在武原镇和他手牵手……也实在是让她别扭。

    幸而出了门就有一乘暖轿,南阳王基本上是不用走路的,他又把她也携上了轿。

    侍从围随着,打起了灯笼,天上月华如练,慢慢的向玉柳街的方向走。

    轿子不大,里面挺黑,和南阳王并排坐着袁娇娇有些不自在,从窗口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又看了看天上的月色,熟悉的感觉依旧,只是伊人何在了。

    南阳王似乎兴致很好,问:“你家里可有别室可以住人?”

    袁娇娇不明所以,道:“我家不大,只有两三间房子,床也没几张,怕是住不了几个人。”她以为他想安排些兵士散到她家里住。

    “唔。”南阳王只应了一声,在黑暗中摸到她的手,握在掌心,放在膝上。

    这姿势太过暧昧了,南阳王许久没有整人的举止了,袁娇娇惊诧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便又抽手,一边道:“王爷不要胡闹。”

    南阳王就喜欢听她这样教训自己,于是在黑暗中露出尖牙一笑,故意将她的手紧了紧,忽然欺过来在她耳边说:“叫我景暄,我的名字,轩辕玦,字景暄——”声音低沉而认真,落地如珠玉。

    袁娇娇闻言想的却是,云泽叫呼延拓,呼延拓字云泽,也是很儒雅的字。

    这样想着,便神不守舍的推了他一把轻声道:“别闹。”态度甚是敷衍……

    轩辕玦却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见状脸上立即现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神色,幸亏是在黑暗的轿子里,袁娇娇看不到,不然一定会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对他的好感打破。

    南阳王是很识趣的,真的立即就不闹了,也放开了她的手——其实,这只是因为他心里另有打算,不想因一时的心猿意马惹恼了她,那又很难哄转呢……

    于是一路太平无事的走到了家门口。

    袁娇娇早就从窗口里看见王婶家门口和自家门口都挂着灯笼,连左邻右舍的房舍都一并是健在的,心里放下了一半。

    许多乡亲邻人都聚集在王婶家门口,看起来好像都在等着迎接南阳王。

    袁娇娇在人群中搜寻,便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王婶彩凤也出来了,她正待放下帘子准备下轿,忽然又看见自家门首,那大柳树之下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秀长笔挺,衣袂飘逸,侧对着这边,因为柳枝和人群的遮挡,看不清颜面,但只是那个身姿便叫袁娇娇心里一荡,云泽?!

    她嘴里念了一句,连轿子还没停稳都忘了,一步就跳下地来,南阳王在轿子里抓住了她的胳膊,算是托了她一下,才没有摔倒,她已经忘了这些,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的就往柳树下奔去了。

    “停轿。”南阳王在轿子里阴郁的说,同时挑开了一点帘子,望着外面的一幕。

    外面,袁娇娇已经急切的直奔着那人影而去。

    穿过人丛,上前拉住那人的胳膊,喜悦的叫了声:“云泽——!”

    灯光之下,人们都有些好奇的望着轿子,除了近处的几个都没有留意她的。

    那秀挺的身影慢慢的转过了身来:“袁姑娘?”

    “……韩,韩璋……?”袁娇娇顿时呆若木鸡。

    笑容还挂在嘴角,眼睛里却顿时被失落的情绪涌满,她垂下了手:“是……是你啊……韩大哥。”

    韩璋望着她笑笑:“是我,我听人说你和彩凤他们今日回来,便过来看看,二来也为迎接王爷——”

    “王爷……”袁娇娇回头看了看,那轿子的门帘已经打了起来,南阳王正弯腰走出来,扶着一个侍卫的手臂,看起来正在打量眼前的房舍。

    “啊……原来韩大哥是王爷的人,我……那一会儿也请韩大哥到家里坐坐……还有彩凤。”袁娇娇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巨大的惊喜和巨大的失望之间的落差让她心里乱成一团,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脸上还努力维持着笑容……

    韩璋望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似乎有闵然也似乎有感叹,笑着点点头说:“一定。”

    “王爷过来了。”他又说。

    袁娇娇便回头,见南阳王裹着貂裘,正慢慢的走过来,对,他直奔的是她家的门首。

    “韩璋。”南阳王对着韩璋点点头,对着他伸出手来。

    韩璋便忙走过来,扶住南阳王。

    后来袁娇娇才知道,韩璋是南阳王的贴身近侍,小时候,他曾是南阳王的伴读之一。

    韩璋十分熟练的扶着南阳王,往袁娇娇的家里走,周围侍卫早就过来,将那不甚整齐的院门打开,灯笼打起来,先进院子挂起来。

    袁娇娇这个正主倒被让到了一边。

    王婶和王叔等都过来,端着茶水糕点等物,催促袁娇娇道:“房子里我们都打扫过了,你和彩凤先把这些送进去伺候吧,米菜之类的都齐全,我们来支应,你不用担心。”

    深怕招待不好南阳王,将盘子推到袁娇娇手里,便急急的和众邻人又回去了。

    彩凤端着一托盘水果也过来,她此时看起来容光焕发,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过来笑呵呵的道:“娇姐姐,你们终于到了,我娘都把饭做好了,我们快进去吧,有好消息哟!”

    她果然是嘴里藏不住话的。

    “什么好消息?”刚刚受了打击的袁娇娇疲累的说,明显的有些缺乏兴趣。

    “你看到韩大哥了吗?有张玦的消息了,韩璋说他一直在找我呢,我已经写了封信,叫韩大哥带给张玦……”末了这句她是羞答答的说的,声音低了下去。

    “哦,这就好……”袁娇娇道,声音有了点喜色,只是人看起来还是无精打采。

    “娇姐姐,你怎么了?”连粗心的彩凤也看出她的低沉来了,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低声问。

    “我没事。”袁娇娇勉强的对她笑笑。

    便看到自家的房门一间一间的都打开了,灯笼蜡烛等物点得到处灯火通明,南阳王坐在自家的堂屋里,脱了手套,正四处打量呢。

    哎……

    袁娇娇收拾了失落的情绪,捧着茶盘和彩凤一道进去了。

    往日不觉得自家的堂屋逼仄,如今南阳王往这里一坐,顿时显得地方狭小而灰败,简直装不下一个他。

    袁娇娇和彩凤将茶果等物摆在桌子上,便问南阳王几时用饭。

    南阳王又和气起来,微笑道:“好了时便端上来即可。”

    说着又命屋里内外的侍卫:“你们都到门外或者王婶家守着吧,我用人时自会叫你们。”

    侍卫们领命躬身而退,只剩了韩璋、彩凤、袁娇娇在屋里。

    袁娇娇想他可能有什么话要和韩璋谈,便约彩凤说:“王爷要是没别的吩咐,我们先去看看粥饭。”

    南阳王果然点点头,于是两个人退出去。

    袁娇娇现在一看到韩璋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简直不想在院子里多呆一刻钟,尤其是那葡萄架,小竹床,都一一健在的时节。

    和彩凤回到王婶的院子里就立即热闹起来,南阳王的侍卫们都在厢堂屋里被款待,其余那些邻里的婶子大娘都坐在小厨房里收拾饭菜,王叔和老王大夫等人在院子里劈柴,有的在厢房坐着说话,见到袁娇娇来,都来问候。

    大家一一见过,虽然只是分别了月余,但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彼此亲热的了不得。

    谈了谈别后的景况,袁娇娇方知道武原镇着实乱了一段时间,眼前的这般清明,也只是几天前才这样的,那个在武原镇乱搞的将军后来听说也受到了惩处,又调来了一个白脸的将军,镇上就不乱了,也陆续的有人回来住,这才又复旧起来。

    众人又谈论一下耳闻的各处的战况,听起来十分的惨烈。

    但袁娇娇想及刘府里的笙歌曼舞,南阳王那热闹的大寿,以及南岗夜猎,实在不觉得南阳王像在打什么惨烈的大仗。

    众人谈了一会儿,几道精致的菜肴烧出来,王婶便催着袁娇娇和彩凤盛菜,去那院里伺候了。

    袁娇娇估摸着有什么话这会儿那里也应该谈完了,便和彩凤一道捧着菜出来——王婶是知道南阳王伤了腿的,该做什么口味的菜天天听袁娇娇说也听熟了,因此总无差错。

    走到自家院里,南阳王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正在围观她的葡萄架,韩璋在一侧站着。

    见到袁娇娇回来,韩璋便对南阳王躬身说:“那韩璋此时便告退。”——竟是要走了。

    南阳王只点点头,彩凤却忙追出来,追到门首,对着韩璋嘀咕了几句,肯定是别忘记送信等语。袁娇娇也赶上来,说:“为什么不多坐一会儿,一起吃饭,什么时候再来?”

    韩璋对她似乎有些歉意,低头微笑道:“今日不能了,也说不准哪日再来,不过若到恒州一定来望候你们,替我向叔婶说一声吧。”说着就走了,不一时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二人这才回来。

    南阳王还站在那葡萄架下。

    袁娇娇不知道,南阳王已经参观过她的左右厢房,包括她的睡房了,不过,这些劫后余生的民房实在没有什么新意,南阳王看了之后也只是更坚定了自己内心的一个想法而已。

    扶他进屋,坐下吃饭。南阳王却命令她们两个也对坐相陪。

    两人只好遵命,因南阳王不能饮酒,便又沏了茶。

    南阳王似乎谈兴尚佳,一边吃一边问袁娇娇彩凤些这里的风土民情,又问了问她们的家事情形,彩凤觉得这个王爷一点也没有架子,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胆子也就放了开来,十分的敢说。

    袁娇娇因想着明日他就走了,因此也一直多给他夹菜倒茶,三个人吃的倒是其乐融融。

    其间又上了几道菜,南阳王便止住了说不用再做了,让有年纪的请来几位,谈讲谈讲。

    袁娇娇和彩凤想不到南阳王还有这一要求,便着王叔去请了镇上素日都是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齐聚袁娇娇家里,面见南阳王。

    这一次,南阳王又让袁娇娇等人大开了眼界——原来他又有尊老爱幼的一面,且舌灿莲花,讲的,真是太好,太有道理了……

    直到很多年之后,武原镇还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佳话:南阳王夜召武原镇高德老者谈政,体察民情,恩威齐天,善莫大焉。

    而这晚被召见的几位老者,终其一生,以及其家族子孙,都以此次夜谈为荣,常常骄傲的说与人听。

    袁娇娇见南阳王在自己家开了小朝廷,只能压住劳乏,和彩凤一起端茶倒水的侍立在一旁,到了二更时分,有侍卫进来请示南阳王在哪里歇。

    南阳王始露出倦容,环视了房子一下说:“夜已深了,便在这里歇了罢,轿子正好腾出来,送诸位老人家回家,路上小心伺候。”

    这又是意外的荣耀,诸位老者都感激的胡须颤抖,纷纷觉得南阳王果然是天之骄子,宅心何其仁厚,其心智又是何等贤明啊,因此瞬间便拜倒在了南阳王的王威之下了……

    侍卫取来铺盖,许多床……袁娇娇便和彩凤在堂屋铺好,又在厢房铺了一张床,还在两个房间的地上也铺了竹席,打了几个地铺,以为南阳王要近侍在院里侍候的。

    没想到南阳王见她们这般忙碌,只打了个呵欠说:“这里不必铺了,本王累了,叫李正几个来服侍我洗澡,。”看了看地上,又说:“本王占了堂屋,袁姑娘便在厢房睡吧,晚上若有事本王喊人也便宜。”

    袁娇娇只得答应了,说:“那我和彩凤睡厢房。”

    南阳王闻言便弯唇一笑,仿佛窥破了袁娇娇的心事,却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倒让袁娇娇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此倒有些赧然。

    等一切就绪,服侍南阳王睡下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袁娇娇十分的困乏,吹灯睡下之后立即就沉入了梦乡。

    黑甜的一觉,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一个天大的变故……

    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在耳边,身体如同在舟中一样摇摆不定,飒飒的寒风吹开了发丝,些些亮丽的光线照在脸上,是梦见坐车了吗?

    袁娇娇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四下里一望,哦,果然是在坐车呢。

    她困倦的又闭上了眼,思绪却渐渐的回笼,昨日离开建州,车马奔波,然后到了武原镇,到了家,招待南阳王,睡下——她忽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怎么会还在坐车?

    坐起身子,便认出了眼前的车子,还是昨日坐的那一辆,而自己的对面,也正坐着一个人——还是昨日的那个人,南阳王。

    “你醒了?”南阳王见她圆睁着眼睛瞪着自己,便放下手里的地图,和蔼的笑着道。

    只是他这番长相,天生不适合和蔼,这样一笑便十分的像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我怎么会在车上?!”袁娇娇更加清醒了一点,神智基本回笼,眼前的事实震惊的同时也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本王去翼州,身边无人陪伴,因此想想又带上了你——昨晚你睡得沉,也就没叫醒你。”

    “什么?!”

    袁娇娇欲哭无泪:“我……你!”她悲愤不已,掀开身上的狐裘,揭开马车的窗帘往外望。

    此时外面是一片莽莽苍苍的松林,车子正奔驰在松木夹立的大道上,遥远之处只见淡淡的远山,以及辽远又矮小密集的民居。

    这是哪里……

    她又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跑了半个晚上加半天,这里去恒州不比恒州到建州近了……

    袁娇娇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心里的那股悲愤的烧的整个人有些发软,她直直的望着南阳王那张邪恶的玉面,又一次觉得,他真的只是个魔王。

    “你言而无信!我,我要回恒州。”袁娇娇咬着牙说,两只一向温柔的大眼睛里也冒出了凌厉的火焰,直直的锁住南阳王。

    南阳王见状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做的太直接了——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方法让她跟着自己走吗?

    “你不要生气,只是军务紧急。本来想等你醒了,问问你的意思再带你走的——但我想,你一定是肯的,便先斩后奏了……”南阳王温言抚慰道,看起来十分的真诚。

    袁娇娇对着人家的笑脸一向是发不出火来的,但此时非比一般,这关系到她心里一个不能动的地方,因此急切的质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肯。我要回恒州,我不想离开武原镇,我——咳咳咳。”她说的一急就咳嗽起来,弯着腰,一会儿就咳的脸都红了。

    南阳王见状心里的后悔又增加了几成,但嘴上还是硬起来说:“你知道,自从我受了伤,一向都是你料理我的饮食起居,乍离了你本王很不习惯,是以十分的想带你在身边,你,可愿意暂时帮帮本王?”

    这可真是放下身段了……

    袁娇娇咳嗽半晌,喘息了一回,觉得浑身乏力,面前的这个南阳王强大强悍,意志坚定,软硬不吃,她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从他手里收回自己的权利。他为什么老要折磨自己?

    “……要……要去多久……?”过了许久,袁娇娇的头才垂下来,仿佛很绝望一般低声问。

    南阳王轩辕玦听了这话,见她有回旋的意思了,心中大喜,然而再观察一番她的脸色,知道她这是惧于自己的威势才不得不退步的,心里又像被什么抓了一下一样,痒痒的十分不自在。

    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道:“唔,很快就送你回来。”

    想了想,又不经意一样补了一句:“青州有几个梁国来人,本王要先到青州,路途颠簸,腿伤未愈还真有些吃不消啊。”

    说着,又低头拿起一卷来书展开来看,一只手揉着受伤的小腿处。

    眼角的余光却还是瞄着袁娇娇的,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还灰心丧气的她身子微微一震,随即仿佛拨云见日一样,脸上有了血色和光彩。

    轩辕玦见状,一张仿佛没有表情的玉面上却升起了两朵乌云……那个人……

    他阴沉沉的盯着手中的书折,仿佛与其有不共戴天之仇。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和风吹开窗帘,淡淡的冬日的阳光从窗口射入,照在窗下有些呆呆的坐着的女子身上,女子乌发如云,面薄身纤,有着温柔的眉眼,俏丽的侧影,挺秀的鼻子带点俏皮,柔润的双唇微微上翘,美丽又温柔,让人一望而心里安定。

    那朴素的鹅黄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妥帖,说不出的温柔干净,她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呢。

    轩辕玦忍不住想,早已经忘了看折子的事儿,一双狭长妖媚的眸子微微眯着,习惯了的阴森和少有的柔和夹杂,定定的定在袁娇娇身上,心里一边想:“她还适合什么颜色呢?湘妃色、鹅黄、粉红、绯色、玉色、淡绿或者红地撒花的……”

    他想的十分认真,直到有侍从来请示,前面有个山庄,要不要停下来歇息歇息,吃了午饭再走。

    轩辕玦挥手就想说不必停,晚上再歇,但却又看到袁娇娇正从窗里往外望,不远处的那座山庄围簇着几座大殿,大殿飞檐斗拱,在太阳下灼灼生辉,那山庄依着山势匍匐而下,绵延不绝,看起来十分的有气势,周围寒林四立,不少红梅团团的开放,煞是引人注目。

    “歇。”轩辕玦简单的吩咐了一个字,摸着下巴却是想:看来她喜欢呢……

    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山庄里。

    惊的山庄的庄主带着全庄上下的人等前来迎接,一时间鸡犬不宁。

    袁娇娇站在轩辕玦身侧,觉得十分不安,轩辕玦倒是毫无感觉,喝完了茶,看起来颇为高兴的吩咐山庄的主人:“把你们这庄里有意思的饮食整治些。”又抬头望了一眼那半山腰巍峨耸立的宫殿,问庄主道:“这座寺庙叫什么名号?带本王去瞧瞧——”

    庄主慌忙答应,诚惶诚恐不已。

    有随行的将军见状便过来对南阳王道:“王爷,这山庄冷僻,生地方还是小心为上,万一有人怀有歹心……”说的一众的庄民都变了脸色。

    轩辕玦挥挥手,“无妨,你们几个留下,朱铁衣随我来就行了。”

    一边说一边就起身,携了袁娇娇的手,兴兴头头的往山上去。

    当着这许多的人,袁娇娇的脸顿时就红了,想抽出手来,当着这么多人,又怕南阳王因为没有面子而怒起来,像在刘府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发落自己,若真在此处被丢下来,身无分文,又值寒冬,她真没有本事走回去。

    低着头任他抓着,只想赶紧走出这些人的围观。朱铁衣是南阳王的随身近侍之一,带着几十个人跟着,庄主在前面领路,另外早已有人飞奔去通知庙里的和尚了。

    山路极陡极窄,弯弯绕绕的延伸到山上的丛林密处。

    山道旁有许多野花的干枯根茎,可以想见,夏天的时候这里必然是山花夹道,绿树扶苏的,好一个自然清幽的所在,走上夹道之后,袁娇娇就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并于南阳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南阳王轩辕玦似乎也不在意,在前面拾级而上,一边观景,一边和领路的庄主说话。眼角瞥见袁娇娇对周围的精致亦是关注,心里便想,等夏日到了,一定再带她来这里玩玩。

    到了山道极其陡峭之处,南阳王便停下脚步,回身弯腰伸手,去拉袁娇娇。而这些道路也确实十分的难行,旁边就是陡峭的峭壁,虽然只有几仗高,但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便大方的让他拉一把。

    那庄主见南阳王如此在意这个女子,自然将袁娇娇当作了这位王爷的心上人,因此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的拘谨,弄得袁娇娇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刚走上山腰,眼前稍稍开阔,便见那寺庙的方丈早就带领群僧在道路两旁候着了。

    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觐见,方丈陪侍,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往寺庙里走。

    山下看这寺庙只见巍峨,走进来才见其里面的阔大,殿宇重重,一层院子接着一层院子,数百名僧众都在院子里站着迎接,天庭的大鼎里燃着一人高的炉香,香烟渺渺,直上碧霄。

    庙宇看起来香火旺盛,各处都是经常修葺的,一尘不染。有些廊下吊着许多燕子的窠臼,而几处飞檐上,时常见一群群的鸽子飞过。

    看起来甚有上方宝刹的气魄。

    轩辕玦便走上前去进了一柱香,见僧众都有些拘谨,便笑着说:“本王路过此地,不过随意来走走,大家不必拘束。”

    说着就负手一层层的瞻玩,又见大殿之西有一座十几层的高塔,便转身问袁娇娇道:“那里有塔,你要去看看么?”

    态度亲密随意,看起来仿佛两人已经稔熟至极,而他对她宠爱极深一样。

    所有的僧众见状都对衣着朴素的袁娇娇刮目相看,方丈便走过来道:“老衲愿为女施主带路。”

    袁娇娇见这方丈花白的胡子,在自己面前还这般谦恭,腰弯的几乎像鞠躬了,十分不自在,忙说:“不敢劳烦方丈,呃……我在这里看看就好。”

    老方丈于是不敢再请,忙又退到一边,继续引领众人赏玩那几重殿宇,这庙原来叫“拂香寺。”乃是座百年老庙,昔年也曾辉煌过,如今虽然不如以前势大,但香火依然不断,今日是寺庙的戒斋日,所以庙里没有什么游客。

    轩辕玦又携起了袁娇娇的手,一层层的赏玩,一层层的瞻拜,直到有人来通报午饭已经准备停当,请王爷和袁姑娘用膳。

    方丈听说忙道:“老衲已经命人打扫出干净上方,整治下一桌极干净的斋饭,敢请王爷不吝赏光,就在这里用饭吧。”

    说着,又见两个小和尚抱了两坛子酒来,问老方丈:“方丈,这菊花春和紫菱金用哪一坛好?”

    老方丈忙道:“王爷,这里是两坛素酒,是老衲亲身酿制,特为供奉贵客的,王爷若不嫌村鄙,也请略尝尝。”

    南阳王闻言,目光便落在了那两坛酒上,目光中露出兴味的神色了,想了想,却还是转头低声问袁娇娇:“你想在哪里吃呢?”

    这种事情为什么也要来问我?

    见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问之后都射向了自己,袁娇娇既囧又无奈的道:“……看王爷的喜好罢。”

    南阳王闻言像得了纶音一般,满面喜色,便叫人:“把那山下的饭菜搬到这里来,在这里吃——”

    来人连忙领命而去。

    老方丈顿时满面生春,连忙在前面导引南阳王袁娇娇等人去收拾好的方丈上方。

    这方丈也是袁娇娇见过的最大的方丈,收拾的也很干净,当中的地上早就摆出了两桌饭菜,南阳王进来且不吃饭,只翻看一侧一架书架上的佛经宝典,小和尚们进进出出的,又抬来许多浴手净面的器物,袁娇娇看内间的书案上有一张《南无佛祖临凡图》画得漫天的散花,祥云蔼蔼,瑞气纷纭,南无弥勒佛祖端坐在莲花台上,笑眼微垂眯,手持着一粒不知道是仙药还是什么的东西,不由得想,这弥勒佛的笑眼,倒和这方丈有几分相似,这样一想,忍不住一笑。

    轩辕玦却是看到了她的笑,以为她喜欢那副画,便问方丈:“本王仓促前来,也没有备什么供奉佛祖的礼,见你这里气象威严,有心想求些福瑞之物回去,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说着,笑吟吟的望着桌上那幅画。

    方丈立即会意,连忙走过去亲身卷起来拿来,笑道:“王爷屈尊降贵,已经是小寺的福祉,哪里敢复求其他,王爷若要福瑞之物,莫过于这幅佛祖出行图了,此画乃是老衲亲手描绘,技法粗疏,还望王爷不要见笑。”

    南阳王便点点头,说:“那就收起来罢。”旁边朱铁衣走上来把画收了。

    宾主看起来尽欢。

    袁娇娇已经转身看别的去了,对这段公案根本没留意……

    一时山下的饭菜送了上来,又摆了一桌,老方丈本想奉陪,一则见这桌上有鸡鸭鱼肉之属;二则又早已明白南阳王身边那位女子非比寻常,自己一个老头子不好在此搅景,于是便又闲聊了几句,说:“王爷和女施主且请进膳,老衲先行退避,王爷若有事呼唤老衲即可。”

    南阳王闻言便斜了他一眼,眯眼一笑道:“唔,好,你且先去罢,辛苦了。”

    老和尚退去,几个小和尚便过来服侍南阳王和袁娇娇浴手。

    袁娇娇本是尽职尽责的去服侍南阳王净面进食的,此时见小和尚恭谨的捧着水盆立在面前,以为这是寺庙里的规矩,只得也洗了手脸,又将那已经温好的酒给南阳王斟上。

    南阳王洗好了手,小和尚们便都退了出去,方丈里便只剩了两个人,南阳王便拉袁娇娇道:“坐下来一起吃。”

    袁娇娇见他这一路走来,举止愈见荒诞不经,又处处透着暧昧,心里已经警铃大作,无人处更刻意的与他拉开距离,说:“王爷不要胡闹,赶紧用膳吧。”

    南阳王听了心里叹口气,但嘴上却故意说:“你何必如此拘礼,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和我一道吃了,我们好快些下山走路要紧,他们几个也在外面吃呢,总不能让你一个饿肚子。”

    袁娇娇心想,我正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才拘礼的呢,这样想着,正要回他,却不妨南阳王忽然又站了起来,伸手一抱,将她抱在了怀里,依旧坐在地上,笑吟吟的看着怀里的她说:“这样才叫不拘礼,一起吃个饭不算什么……”

    袁娇娇的脸一下热起来,南阳王的怀里有淡淡的幽香,又带着男人特有的气味,他今日穿着暗青色锦袍,身上披着红底黑面的披风,看起来比平日少了些与众不同,多了些平和,袁娇娇更加不能将他的胡闹归结为“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这种想法,认定了他是要故意的折腾自己。

    于是娥眉皱了起来,脸上有急怒之色,沉声道:“再胡闹我就恼了!”

    南阳王见她真生了气,倒也不敢再闹,果然就一松手放她起来,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说:“这是这里待客的规矩,那桌是你的,你若不吃,那些和尚还以为预备的饭食不合你的口味,要惶恐惊怕上好个月了——”

    说着,夹起桌上的竹笋吃了一口,笑吟吟的望着她,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袁娇娇看了看,面东的那张桌子果然菜色比南阳王面前的少了许多,也更加素净,桌上没有酒,就真信真了南阳王的话,想想走了大半日的路,从早上起就没吃饭,也确实饿了。

    于是不再理会南阳王,果然坐下来吃了几口。

    都说僧人尼姑等人最会做糕点素食,果然不错。

    这些芦蒿青豆之属,在这些和尚炮制来,比一般市井贩卖的格外的有风味,袁娇娇一边吃着,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如果大秦国战乱依旧,云泽若有了什么事,自己就便出家做个尼姑也不错……

    这样想着,心里想着那个人,又一次不知道嘴里吃的是什么了。

    平静无波的将饭吃完了,朱铁衣早就赏了银两,一行人这才下山,方丈率领僧众直送到山脚下,又赏了庄主,众人送出庄头,南阳王携袁娇娇上了马车,一行人这才继续望北而去。

    这一路上南阳王倒再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一直在安静而认真的看折子。

    袁娇娇见他不再胡闹,也就没有了防范之心,看他一心扑在公事上,手捧着凉掉的小暖炉也没知觉,便主动给他换炭,又将早上盖在自己身上的狐裘递给他,自己则围着毯子,天晚了,越往北天气确实越来越冷了。

    本来以为能在家过年的,没想到此时却在去战场的路上,还是伺候着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陌生魔王。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还有十天就是年了,而云泽也走了有近三个月了……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日日相思不成线,为伊愁卸晚时妆。

    到了夜里,天又下起了小雪,车子一直在不停的跑啊跑,寒冷侵透了骨头,袁娇娇围着厚厚的毯子,因为白日睡到近中午才起来,因此此时尽管身子疲乏,却了无睡意,同时也很庆幸自己多亏在那山上的寺庙里吃了点饭,此时已经是二更天气,车窗外只是一片昏暗,全然不见人家,自然也不会有歇宿的地方,晚饭的点儿,朱铁衣拿进来一些冷点心,显然就是一顿晚饭了。

    那糖酥等物,被北方的寒冷冻得仿佛一个冰坨,虽然已经被烘烤过了,但干干燥燥的,让人实在没胃口吃。

    南阳王却还拿了两个吃了,只从折子上分神关注了她一声:“饿了先吃些垫垫,前方到城郭还很远。”说完就又埋头苦干起来了。

    马车的帘子封的紧紧地,当地又摆了一只火炉,总算是暖和了一点,但特意留出的小窗不时的有冷风灌进来,还是不那么好受的。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南阳王似乎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伸个懒腰,也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

    对袁娇娇呲牙一笑道:“到乾阳了。”

    袁娇娇也就着他的手往外望了一眼,车子仿佛行驶在黑色的海洋里,四周一片漆黑,不见半点星火,他怎么知道到乾阳了?

    看到袁娇娇眼里的疑问之色,南阳王放下帘子笑了笑,道:“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领兵出雍都,走的便是这条路——”

    他顿了顿,“那时也正值寒冬,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宫里陪圣上过年,只有我——和周将军领兵五千,去南阳平叛……那一年比今年可冷多了……”

    他仿佛沉入了回忆,声音低沉的说,妖娆的双目中不再是那种常见的促狭戏谑之色,看起来冷漠又空旷,他注视着那看不见的黑夜,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

    袁娇娇闻言既惊诧,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怜悯之情,十二岁,多么小的年纪,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天天和彩凤王虎在巷子里,后面的小湖边玩捉迷藏呢。

    这么小就去打仗,他并不是皇上最大的皇子啊,朝中难道无人了吗?

    袁娇娇这样想着,只听这个魔王又冷冷的开口道:“他们绝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夜,本王又从这条道上杀回来了!”

    说着,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举止一般,弯起唇角一笑。

    袁娇娇见状,莫名的就觉得身上一冷,她睁着清澈的双眼望着他,似乎担心他会忽然发狂,又似乎有心疼他的神色——当然,这些都是轩辕玦自己的感觉……

    “你要喝些茶水吗?”袁娇娇手里还捧着茶壶,图它能暖手,南阳王大半天不吃不喝,此时应该渴了。

    南阳王听了便又笑笑,伸手拿过茶壶来,对着壶嘴便灌了几口,低下头又拿起了一本折子……原来还没看完……

    袁娇娇见他眉头又沉了下去,那斜长的眉眼聚精会神的模样,知道今晚这灯大概不会灭了,自己也要陪着熬夜了……

    不过,也甚好,不然她还真怕今晚就睡在车里呢,面对着这么一个人……

    谁知南阳王这次只看了两行,就又抬起了头来,望着袁娇娇,若有所思一般,半晌,眯眼一笑。

    慢慢道:“这次,更不同的是——本王有了你。”

    他说的意味深长,高大的男人半张脸都在灯光之上,阴森森的看不清神色,袁娇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暗暗的想,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和云泽认识,应该不会想拿自己来要挟云泽吧。

    她这种想法只是突然生发出来的,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即使他知道自己认识云泽又怎么样呢?云泽已经走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影响到云泽的决策呀。

    这个女子似乎每到关键的时刻就掉链子,南阳王说出了这么含义深远的一句话,本指望能得到袁娇娇的一点回应,哪怕是恼怒都行。

    谁知道她却像是完全不解一样,只是茫然的望着自己,又一次神游天外了。

    这是让人很不高兴的。

    尤其是在知道她神游的内容百分百和自己无关的情况下。

    “你在想什么呢?”

    他忽然欺近了她的身边,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问。

    温柔的小鹿一样双眸就在眼前,清浅甜蜜的呼吸就在鼻端。

    南阳王双眼微眯,扫着袁娇娇那温润娇嫩的双唇,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啊,王爷?”袁娇娇感到了下巴上的力道,这才恍然回神,一抬眼,见那张人见人怕的脸就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足二寸,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问道:“嗯,王爷刚刚说什么?”

    轩辕玦脸色一僵,一点怒气夹杂着不知道什么感觉在内心盘旋了一圈,立即恶向胆边生了。

    他毫不留情的又欺身了过来,伸开双臂,将眼前的人松垮垮的禁锢在怀里:“本王……”

    他还想调戏她几句,但被她呼吸间甜蜜的气息所吸引,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调戏的言辞完全的忘在了脑后,他此时就想先亲了那张柔润的小嘴再说。

    于是毫不犹豫的就俯下身来,将那两片柔润的嘴唇含住,双臂收拢,将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温柔而深入的吻了起来。

    唇齿缠绵,芳香甜蜜的气息盈满了怀抱,怀里的人儿急剧的挣扎了下,就被他更加小心的控制着力道禁锢住了。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轩辕玦细细的品尝着怀里的人,唇舌舔舐了那唇瓣半晌,顾不得怀中人的挣扎,他开始慢慢的加大力道攻城略地,唇舌辗转,深深的吸允,直到怀里的人软了下去。

    似乎放弃了挣扎,任他摆布了……

    轩辕玦只觉得丹田里一股热气流遍了全身,全身都紧绷起来,手由抱着怀中人的姿势,渐渐的转移到怀中人的腰上,他隔着衣裳抚摸着怀里的这具软绵绵又诱人的身体,嘴唇也终于从对方的唇上移开,开始滑向脖颈,怀里的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轩辕玦已经忘却了所有,粗重的喘息着,只想得到怀里的这个人,他真的是想了很久了呢。

    他实在忍不住,于是一把将袁娇娇抱起,横放在车子的锦榻上,整个人火烫的便伏了上去。

    他沙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娇娇……”低头吻着身下女子,正要继续往下,却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叫她她没答应?

    轩辕玦从欲望里重拾了一点理智,抬起头来看了身下的人一眼,见袁娇娇牙关紧要,秀眸紧闭,一声不吭。

    “娇娇?”他又摇了摇她,忽然又发现她似乎乖的异常,身体也软的异常。

    理智立即回笼!“娇娇?!”

    他连忙坐起来,将袁娇娇的衣衫拉好,抱在怀里,脸对脸的试了试她的鼻息,鼻息全无!

    轩辕玦顿时慌了,连忙对着外面唤:“停车!叫御医!”

    一边又去摸她的脉搏,心口。

    摸了一下猜测她大概是憋气太久晕过去了。

    难道,难道是刚刚吻她的时候她就晕过去了!

    轩辕玦想到此处,心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等不及御医来,自己就忙先掐她的人中,又按压她的心口进行施救。

    他毕竟是久经战场的,对一些急救计策也懂得不少。

    一会儿就有御医忙忙的赶来,轩辕玦掐了人中之后发现没用,几乎是把御医拎进来的。

    御医人等都以为是王爷出了什么事,因而朱铁衣等人忙也进来看视,被轩辕玦一个眼神杀出去了。

    御医忙过来,看轩辕玦抱着袁娇娇,满额头都是汗,微微有些衣冠凌乱的坐着,便隐约有点猜出是怎么回事,老脸一红,不敢问话,连忙过来诊视。

    南阳王焦躁的说:“想是憋气晕过去了,我刚刚掐了她的人中,压了几下心口,全没有用!”

    御医诺诺连声,匆匆把了下脉,便连忙取出银针在袁娇娇头上的几个部位下了下去,一边道:“王爷莫急,袁姑娘乃是急怒攻心,又憋了气,因而晕过去了,袁姑娘身子本来就弱——”刚说到这里,王爷已是面色一变,倾身过来急道:“那会怎么样?!”

    御医下了一跳,连忙说:“无碍无碍,下了银针通了血脉就好了。”

    “哦……”南阳王闻言大松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想了想又问:“那会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御医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只要休息一刻便就好了……”

    说着,不敢看袁娇娇,垂目陪坐。

    “朱铁衣,把帘子放开点,通通气。”南阳王听了御医的话,一颗心才算落地,又想起什么,命令外面的人道。

    这车子里烧着炉子,空气不新鲜,妨碍她好。

    外面的人果然把帘子掀开了一点缝,微微的雪花飘了进来,车子里立即冷了不少。

    王爷于是又拉过自己的狐裘,盖在袁娇娇身上。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袁娇娇嘤咛一声,醒了。

    从这晚上起,袁娇娇和南阳王冷战上了,当然,这是轩辕玦自己的定义。

    对于袁娇娇来讲,则是想尽办法的自保。

    那晚袁娇娇醒来之后,和一切晕过的人一样,神思恍惚,第一反应并不是怒气或者什么,而是有些迷茫,御医见她醒来了,便留下一包安神宁静的药就赶紧的下车了。

    南阳王见袁娇娇醒来很高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今晚就歇在这里,你且睡。”又对着外面叫:“朱铁衣,进来掌灯!”

    又把朱铁衣叫了进来,然后自己小心的退归原位,没事人一样的拿起折子又开始看了。

    朱铁衣一脸寒气的进来,不明所以,铁塔一样坐在一侧,将袁娇娇和南阳王隔了开来,陪南阳王夜读书。

    袁娇娇元气尚未恢复,心里一片迷迷瞪瞪的,有人递过药来,她便也乖乖的喝了,身体又软又疲乏,本想就在榻上先躺一躺的,没想到一躺下就真的睡着了。

    外面寒风呼啸,小雪转了大雪,大雪飘飘。

    随行的众将领兵士在外面临时的扎了几个帐篷,抖索索的爬进去,一边抱怨着鬼天气,一边在心里无语凝噎:王爷,您真的是要在这里扎营么……

    一宿无话,第二日,袁娇娇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车子还没开始走,车内的小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热粥鸡蛋等物。南阳王和朱铁衣眼睛红红的在还坐在原地,进来一个送点心的小侍卫,脸蛋上已然生了冻疮……

    袁娇娇坐了起来,她已然回忆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当然,她所回忆的都是在被吻晕之前的事儿,现在在她的想法里,就是这个南阳王似乎对自己发生了莫名的兴趣,也想像对待其他侍婢一样对待自己。

    她扪心自问,她只喜欢云泽一个人,这个南阳王,并不是她爱的,甚至很多时候,他给她的感觉既可怕又残忍又坏,但是,她完全无力反抗他,她的命运被他随意的握在手里。

    这果然是人们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如果自己不是因为贪图刘府的月钱,也就不会招来今日之祸吧……

    想到这里,袁娇娇自责着,忍不住就掉了几滴眼泪。

    身世浮萍,孤独无依,只好任人欺凌罢了……喜欢的人远在天边,活着真的这么辛苦么?

    她感叹着自己的身世,一半是被欺负之后的委屈,一半是思念云泽的烦恼,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落泪。

    自从她起来,南阳王就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她,此刻见她不声不响的低眉落泪。

    还以为是自己后面的事也被她知道了,所以恼成这样,顿时慌了,朱铁衣正同他说翼州的情形,他也完全没听在耳里,紧张的指着车窗说:“你,你先下去……”

    朱铁衣囧囧的看了看脸大的车窗,又看了看六神无主的自家王爷,锦榻上呆呆的掉眼泪的袁娇娇,默默的长叹了一声:这场景太……太诡异了……

    识趣的麻利的下了马车,还非常贴心而尽责的将车帘封住了。

    “娇,娇娇……”看朱铁衣消失了,轩辕玦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榻前,温柔的俯身,吐字艰难,磕磕巴巴的说。

    袁娇娇擦擦眼泪,往旁边闪了闪。

    但南阳王却把这个当成了邀请他坐的错误信号,于是心中大喜,力气又恢复了三分,连忙坐下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刚说到这里,袁娇娇已经仿佛见了鬼怪一样霍的起身,远远的走到车窗下站着了。

    呃,南阳王下面的“不恼。”二字咽回了肚子里,神色又灰败下来,不敢赶上前,针刺一般的坐在原地,尴尬的搓搓手,笑道:“嘿嘿,我,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呵呵。”

    袁娇娇站在车窗下,正在擦眼泪,更不回头,又呆呆的望着窗外了。

    “本王是真的喜欢你,从来没有——”不知何时,南阳王却又看呆了,不知不觉的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袁娇娇吓了一跳,猛然回身,一向清亮的双目此刻带着满满的忧愁,似乎也没有多少恼恨的看了南阳王一眼,便不沾地的划过了。

    “王爷,你另找人服侍你吧,我要回去了。”

    她说,嗓音有些低沉沙哑,不复往日的温柔甜美。

    “啊?”南阳王闻言一惊,连忙跟过来。

    袁娇娇却是不理他,走到大车的门口,掀开帘子,被外面铺面的寒风和雪花吹了个趔趄,却是毫不犹豫的跳下了车,直直的奔着南方而走了。

    “娇娇,娇娇!”

    南阳王轩辕玦在里面急叫了几声,也跟着跳下了车来。

    外面的朱铁衣等人忽见袁娇娇跳了下来,正赶过来问有何事要吩咐,袁娇娇只含糊的摇了摇头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连忙往前走。正在纳闷,后脚见自家王爷爷跳下来了,忙忙的也往前赶。

    别人犹还不明白,朱铁衣见状却是已经明白了,便不敢凑上去,只在后面率众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外面的雪下了这一夜,地上的积雪已经深达脚踝,袁娇娇走的很艰难,但她很坚决的努力走着,听到后面的喊声和脚步声,她竟然小跑起来。

    然而终究是几日没得好好休息的疲累之身,昨晚又晕了一回,此时被寒风吹得眼睛也睁不开,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的,跑了一段路便滑了一跤,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跌在了雪地上。

    后面的南阳王见状,知道这一跤跌的不轻,心里又懊悔又心疼,连忙紧赶几步追上,一把将人从雪地里抄起来,不远处跟来的众人见了此等情状,全都大眼瞪小眼,想交头接耳又不敢,眼睛都看直了。

    轩辕玦替袁娇娇拍了拍身上的雪,见她脸上头发上都是雪沫子,十分的狼狈,便用袖子给她拂了拂,勉强的笑道:“娇娇,我不过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逾越了,你骂我几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天冷,雪又大,你——”

    袁娇娇默默无言的低下头,只是挣开了他的手,依然坚定的往前走。

    南阳王被剩在雪地里,这辈子还没有什么人这么嫌弃自己呢。

    这次若是放她走了,这辈子就别想追回了了——有人会比自己更快呢。

    这样想着,他的眼中冒出了一点火光,一咬牙,又追了上去,这次追上去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把又抱起了怀里的人,在雪地里转了个圈,正好旁边一些军马都在歇着,他便抱着她飞身就上了一匹马,随从慌忙解开缰绳,轩辕玦将怀中的人放在身前,让她面对着自己坐在自己怀里,然后一夹马肚子,那马顿时就撒开四蹄,在雪地里纵蹄狂奔起来,朱铁衣等人在后面见状,连忙各各上马,一边叫:“王爷,那边是绝路!”一边连忙追了上去。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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