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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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韩襄铃激动地道:“杏儿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杏儿目蕴泪光,深深注视她一眼,忽然藏螓首一昂,沉声道:“姑娘是大智大勇的人,事已危迫,怎的尽作这踌躇之态,快些走吧!”

    韩襄铃哽咽着,抚摸她那条断臂,颤声问道:“杏儿姐姐,此时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杏儿听了娇躯一震,疾退两步,颤抖地又催促道:“快去吧!还须等你们去后,封死洞口,不让他们发现这条秘道。”

    韩襄铃见她意志坚决,只好点点头,抱着雪竹,伛偻身子,半跪半爬,钻进了洞穴……

    杏儿怔怔立在洞边,直等到听不见洞中爬行声响,突然掩面失声痛哭起来,曲膝跪在洞口,喃喃低语道:“姑娘啊姑娘,我岂是甘心待死,不愿逃生?但那八九条性命无人承担,他们怎肯放过,全力追杀之下,咱们都别想脱出洗心殿的掌握……她搬来些石块,将地道洞口堵死,仰面望天,时已未刻将尽,站起身子,步履踉跄走回水塘边,寻到那柄满染血污的长剑,含泪凝注良久,长叹一声,又道:“雪竹阿雪竹,不知究竟是你太傻?还是我太傻?”

    话声甫落,长剑反腕一抹,娇躯晃了两晃,“扑通”倒进水塘中。

    塘水顿时扬起一圈圈涟漪,像一只只碧绿的翡翠玉环,在水面荡漾、扩大……接着,玉环深处,冉冉飘浮起一缕殷红的血丝。

    日出,日落,黄昏逝去,黑夜又悄悄拥抱着大地。

    惨淡星光,萧索林木。

    仍然是那株高粗壮的大树,仍然是那处三叉路口,一个孤独的人影,在树荫下蹁踏旋绕,留连不去。

    他时而会首徘徊,黯然神伤;时而立足仰天,浩然长叹:星光投射在他年轻而俊逸的面庞上,闪现着两道清晰晶莹的泪痕。

    他已经一连在大树下闷闷痴候了三天,白昼,总是立在树下,目光灼灼,打量着每一个经过三叉路口的行人,直到夜晚,才失望地叹息一声,开始在树下徘徊感伤。

    每当夜锋更深,万象俱寂的时候,少年常常失神地举起自己的手掌,反复审视,喃喃自语说道:“她真的被我杀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是这一只手,就是这一双罪恶的手,剥夺了她可贵的生命。”

    有时,他会愤愤交集,锤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责地低吼道:“李飞鱼啊李飞鱼!枉你十年苦学,自负聪明,竟连青梅竹马的表妹,也分辨不出真假。世上竟有容貌酷肖的人,但她能一口道出儿时往事,又肯坦然随你开坟验证,这些,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她就是你的襄铃表妹吗?李飞鱼!李飞鱼!你怎会蠢得如此可怜,如此可恨?”

    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她如已死,你便是天下最绝请寡义的凶手,她如没有死,也将永远不会原谅你这可耻的错误,唉!李飞鱼,你还拿什么面目,生存于天地之间。他已经整整在左近百里以内,搜索、寻觅、守候了三天三夜,然而,韩襄铃芳踪寂渺,连尸体也不知去向。

    起初,他抱着无穷希望痴候不肯离去,因为他想,韩襄铃若是已死,决不会连尸体也随风飞化,必是被人救走,或者伤势不重,已经自行隐藏疗伤调息去了,假如这个推想没有错,近日之内,她必然还会在附近出现。

    但如今他仰望云天,斗移星换,夜已深沉,显示他这点最后的期望,也将化作泡影,他身负血仇新恨,势已无法长此守候下去,不禁悲恸地跃坐在大树下,盘膝合目,挤落点点悔恨的泪珠。

    这是他守望企候的最后一夜,明日天色一亮,便不得不黯然离去。

    谁知就在他六合乍会,一口真气刚要凝聚的刹那,十里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李飞鱼得自“北天山”落凤头陀公孙问慨赠一甲子内力,耳聪目敏,已远非一般武林高手可及,略一敛神,便分辨出那马蹄声乃是单人独骑,正由南向北,渐渐驰近。

    他心里微微一动,暗忖道:不知是什么心急的人,竟在这般深夜中独自赶路?

    那骑马蹄音虽缓,行得却并不太慢,十里之遥,不过顿饭光景,便已驰过,随着蹄声,南方官道上,冉冉奔来一骑白马。

    马儿扬鬃怒昂,神骏已极,鞍桥上斜斜坐着一个年纪甚轻的女郎,紫色彩裙,紫色披风,黑夜之中,分外显目。

    李飞鱼粗目保瞬,目光才掠过那紫衣少女的面庞,立刻浑身一震,霍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人如怒虹飞渡,猛可里拦住她的去路,颤声叫道:“襄铃表妹,襄铃表妹——”

    他好像突然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一面急声高叫,一面探手挽住马缰,那马儿仿怫也被他吓了一跳,长嘶一声,人立了起来。

    紫衣少女连忙勒缰顿止,凤目一瞬,也露出无限惊诧的神色,脱口道:“啊!是你——?”李飞鱼热泪满眶,激动地道:“襄铃表妹,是我,我已经守候在这里整整三天,我知道你一定仍在附近,襄铃表妹,我猜得没有错,现在,你——你真的来了。”

    那紫衣少女迷惑地道:“奇怪,你等候了三天,知道我一定会来?”

    李飞鱼忙道:“是啊!我自知太鲁莽,太蠢了,三天来,不知受了多少自责,受了多少悔恨的煎熬,襄铃表妹,襄铃表妹,你,你会原谅我吗?”

    紫衣少女喃喃自语道:“——要我原谅你?——奇怪”李飞鱼轻叹一声,又道:“那天坟土掀开,不见了尸体,都怪我一时气昏了头,才鲁莽地打了你一掌。但是才离开了半日,我已经越想越悔,急急赶回来时,就不见你的踪影了,襄铃表妹,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脾气,你想想,当我亲眼看见坟墓掀开,里面却失去了尸体,心里是多么急,多么愧,多么恨……”那紫衣少女听到这里,面上掠过这一抹恍然的神色,轻吁道:“啊!所以你就打了我一掌?”

    李飞鱼惭愧地低下了头,道:“我自知太不应该,你愿意打我骂我,我都衷心接受,只求你能原谅我在情急气愤之下,做出那种鲁莽的举动来。”紫衣少女暗暗点了点头,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忘记它吧!好在我伤得并不重。”

    李飞鱼闻言,既惊又喜,仰面道:“真的?你不再记恨我了?你真的原谅我了?”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们是表兄妹,从小一块儿长大,为什么要记这些无心铸成的措误呢?”李飞鱼至此如释重负,长叹一声,道:“襄铃表妹,你是太好了,这样越令我自责自谴,愧疚难以自容。”

    紫衣少女柳腰轻拧,飘身落马。倩如盈盈,反而安慰他道:“表哥,别难过了,怪来怪去,都只怪我长得太像那位洗心殿殿主,是不是?”

    李飞鱼愤愤地道:“对!对极了!要是没有那阴狠歹毒的洗心殿主殷无邪,我怎会把你误当是她!”

    紫衣少女脸上忽然一红,但瞬即恢复常态,含笑道:“她真的很像我吗?”

    李飞鱼点头道:“实在太像了,我初到君山,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险些把她当作是你,后来在襄阳酒楼上,却把你误认作她。”

    紫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真怪,天下竟有这样像我的人,哪天我得会会她,看看她究竟像到什么程度。”

    李飞鱼接口道:“若论神情、模样、声音,几乎无一不同,除了她有一颗阴狠歹毒的心,单凭目光,简直叫人难以分辨。”

    紫衣少女轻笑道:“你是说,假如让她跟我站在一起,连你也认不出谁真谁假?”

    李飞鱼道:“正是。”

    紫衣少女立即又问:“那么,如果我就是洗心殿主殷无邪,你却错把我认作表妹,那样岂不可怕?”

    李飞鱼微觉一怔,随即笑道:“这一次,我是决不会再看错人了。”

    紫衣少女螓首一歪,俏声道:“为什么?”李飞鱼腼腆地笑笑,说道:“因为我以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殷无邪据说是个残废人,脚上有伤,不便行动,这一点跟你绝难混淆,唉!只恨我当时竟没有想到。”

    那紫衣少女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毫无表示,姗姗举步,走到大树下,凝目注视那棵大树,一时没有开口。

    李飞鱼跟了过去,忽然轻轻问道:“襄铃表妹,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常在这树下等候春桃替我们捉麻雀的事吗?”

    “唔!”她漫应了一声。

    “时间过得多快,那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李飞鱼感怀无限地,道:“襄铃表妹,你看,这棵大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你亲手绣了一只香袋送给我,可是,我并没有带它到太行山去,却偷偷藏在树上一个树洞里。”紫衣少女神情微微一动,回过头来,怔怔注视着李飞鱼,忽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

    李飞鱼沉缅在温馨往事之中,对她这微有异样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察觉,喃喃又道:“那天我满怀高兴的回来,香袋仍旧好好藏在树洞里,想不到待我赶到家时,家里却发生了那么大的惨变……”

    紫衣少女忽然打断他的话,接口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他们了吗?”

    李飞鱼摇摇头,沉痛地道:“目前还没发现明确的证据,但是,全家人都是中毒惨死的,我猜总跟洗心殿有些关联。”

    紫衣少女沉吟片刻,笑道:“猜想只是猜想,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确实证据,你难道一点发现也没有?”

    李飞鱼忙从身上取出半截半截金刀和那枚星状暗器,激动地把当时所见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又道:“这两件东西虽然不能算得证物,但只要先查出那位身怀洗心殿请帖的白眉老人,以及另一位事后失踪不见的神秘人物,就不难追查出整个经纬,找出下毒的凶手。”

    紫衣少女仔细看了那柄半截金刀和星状暗器,面上神情瞬息数变,好像十分激动,半晌之后,却轻嘘一声,垂下头去。

    李飞鱼问道:“襄铃表妹,你有什么发现吗?”她缓缓摇头,漫声道:“没有,此事扑朔迷离,一时哪能臆测得透,你好好收藏这件东西,咱们慢慢查访,也就是了。”

    李飞鱼依言将两件东西用布包妥,放进怀里,愤愤说道;“若被我查出那下毒的凶手,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他剖腹挖心,祭奠爹娘和惨死的亲人。”

    紫衣少女面色激变,站起身来,道:“天已经亮了,咱们耽在这儿干什么?

    李飞鱼望望东方天际,果然已泛出鱼肚色,遂也挺身站起,轻拍肚子笑道:“为了等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点东西,现在忽然饿得难过,走,咱们先找家酒楼,好好饱餐一顿。”他左手轻挽马缰,虎腰微闪,当先跨上马背,向紫衣少女招手道:“襄铃表妹。来吧!我没有坐骑,说不得只好反客为主,委屈你这匹白马一些。”那紫衣少女微一踌躇,便也爽然伸出玉臂,李飞鱼俯身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提,拥在鞍前,一抖丝缰,那马儿拔开四蹄,向北飞驰而行。

    一骑双跨,去势如风,那紫衣少女娇慵地依偎在李飞鱼健壮的胸怀里、迎着清晨凛冽的冷风,从心底发出一阵怯生生的颤抖,暗自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忖道:“殷无邪啊殷无邪,他和你已经仇深似海,不共载天,你究竟准备杀了他?还是害了你自己?——”

    心潮汹涌,委实难决,朔风扑面,也无法使她纷乱的意念冷静镇定下来,她暗地喟叹一声,索性不再去想它,秀肩微缩,更紧紧偎贴在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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