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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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四

    公文红下了决心,说不去城里烫就不去,等发丝直了,她悄悄个儿把自己关在我们家的小厨房里,偷偷将我们家吃饭用的木筷子放在煤火上烧,等筷子快要点燃了,趁筷子头这股儿热乎劲儿,赶紧卷住自己的一绺头发,使劲的一拧,卷紧。一会儿过去,筷子的热乎劲没了,拿下筷子,松开的那绺头发便有了卷的痕迹。也有时候,她会用烧热的铁丝卷发型,结果,头发没烫好,头皮反而被烧痛了。也有头发被烧焦的时候,我大姐为了美,悄悄忍着。通常,她烫好一个像模像样的发型,也要一个多小时。做好头发,瞄了眉,画了眼,扑了粉,俏奇奇地推着一辆新式的凤凰自行车,高傲的像是画上的人。上班——下班,我家院门前叮铃铃响起一串清脆的声音,我知道,是我大姐下班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有时候是几个女工,有时会多两三个男青年。大姐介绍说都是她的工友。男男女女在一起打打闹闹,你敲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咯滴咯滴。娇声俏语。一种似乎有些潮湿又有些激动人心的东西在他们眉目间流转。我现在才知道,那就是男女之间的暧昧之爱。看透不说透,都在心里。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的人并不敢自由恋爱,姑娘小伙儿找对象的时候,即便互相看上,都开始眉目传情了,也必须要有媒人出面。哪家的姑娘到了一定年龄,都是要来来回回的相亲。我大姐文红从十七岁那年开始相亲,媒人给介绍了十几个,挑挑拣拣,一年过去,一个也没有相中。她倒是不扯急,拐回头来挑,我妈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妈给你找更好的。在我妈极力怂恿下,总算定下了一个老实巴交,相貌周正,身板结结实实的砖厂男工人(据说,他的父亲是砖厂一个小头目)。很快的,彼此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妈请来左邻右舍帮忙,锯倒了我家那棵最老的榆树,又请了一个常年在周边乡村做木匠活的皖南老木匠,替公文红打做嫁妆。

    老木匠,他是我们家乡一带手艺顶尖、老实吧唧的老男人,带着的这个徒弟,却是一个性情风趣,机灵,爱浪漫的小男人。看他们的年龄,像是祖孙俩,问他们,却又不是。说只是师徒。师徒两个吃住都在我们家,我妈是他们的厨师,也是我们的厨师。每到公文红下了班回来,小木匠一边帮着师傅干活,一边和她丢几句俏皮话,斗几句俏皮嘴什么的,逗得公文红咯咯大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晚日下闪烁,两只眼睛像两枚折弯了的叶子。会眨动的叶子跟随小木匠锯木头的胳膊上下翻飞,这是她和他一天中最快乐的事。有一天,快要打完嫁妆的时候,我妈突然找不到了我大姐文红吃晚饭了。公文红神秘地失踪了。按照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可见,同时失踪的,必然还有一个另一个人。这个人,他一定是个男性公民。这下子,我们家可热闹了,失踪案、拐骗少女以及逃亲案等累计在一块儿。案件错综复杂,却又简单明了,不用查,很快水落石出:这个男性公民就是小木匠。公文红和小木匠眉目传情已久,发展到男欢女爱的地步,索性,公大小姐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做主,以身相许小木匠。怕事情败露,双双远走高飞了事。等我妈发现,她已和小木匠逃离我们村,前往小木匠的家乡,遥远,贫穷,落后的皖南之乡去了。留下我妈哭天抢地,一时间涕泪并下,又不敢让那群饶舌妇听到,拼命的啜泣。在我们村,这是多了不得的一件大事呢!公文红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打破旧传统,争取民主、自主、自由恋爱的新新人物。

    我妈千里迢迢追女过去,那一家把公文红藏在小木匠亲戚家猪窝旁的草棚内,我妈去的那些天,连我大姐一条胳膊都没看见,只好悻悻而归。一晃,若干月过去,等我妈见到公文红,她已是一个男孩的妈妈了。我妈又生气,又高兴,比自己生孩子都激动,挥着胳膊,这死闺女,这死闺女。骂了骂,忙抱起那个猫咪一样蜷缩在小褥子里的男孩,又是哭,又是笑。既然木已成舟,算了算了。马虎蛋铃子大将军似的挥挥胳膊,很快释然了,开始担心从小娇生惯养的姐姐能否吃得了这份苦。后来的事实发展证实了我妈的担心。我大姐终究是吃不了这份苦的,和小木匠从皖南返归后,便决定长期居住在我们家。我们家老黑从北屋搬了出来,公文红和他的小木匠住了进去。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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