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四
我们家每次发生大事小事，老黑都不管。公燕舞和星酷无论闹得再厉害，他都不会来。他不来，事情更好处理些。我站起来，和公彩霞一起，扶着我妈，让她去里屋歇着去。
几个闺女，都这样让妈操心，还不得把人累死？
我妈唠叨几句。眼泪又落下来。她明显衰老多了，阳光下，曾经黑亮的头发已经两鬓斑白。她哀叹着去了里屋。除了公燕舞，我们姐妹三个都怀着意味深长的目光互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重新坐好，在我们所有人的注目中，燕舞和星酷开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闹，各自诉苦。公燕舞拿出平日最大的泼辣劲儿，一边哭一边喊：他伤透了我的心……他伤透了我的心……仿佛在座的我们是一树的叶子，而她呢，是只大口喘气的蝉。风吹过，一片叶子从窗台外飘落，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慢慢撕裂她的身体，那树木，便发出了微微的叹息。正哭着的燕舞突然愣怔住，只是几秒钟，眼泪更加痛快地流下，顾不得星酷的铁杆哥们在场，扭转身体，撩起上衣。她的背部一道鲜红的血印露出来。窗外的阳光倔强地从她家的窗台上一泻而入，照在她的背，我的心猛然一痛。转过身。她抽泣着，说，我正在门市部看人家打牌，他冷不丁从黑处窜出，拿刀朝我背上砍来。幸而旁边的人拦住，不然，我就不在这里坐了，也看不到妈和姐姐们了，呜呜……。
她说着，哭着。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星酷，一日夫妻百日恩。公文兰说。两口子，再怎么拌嘴，也不该拿刀拿枪，多伤人哪！是不是？
公文兰依旧这么斯斯文文的说话，听得人扯急。
呜呜……是呀，二姐，你们得给我做主啊，这婚，我今天必须得离，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呜呜……
燕舞继续哭闹。抽抽搭搭，眼泪流的和语气一样坚定，脸色蜡黄，憔悴。燕舞本就长得好看，哭成这个样子，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星酷不仅不来安慰，大巴掌一抹眼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说，别，别听你妹瞎说，我拿刀背砍的，根本不碍事，再说，咋不说说，我为啥砍她。
拿刀背砍的？难道刀背砍人就可以逃脱罪责？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作为燕舞丈夫的星酷，怎会如此糊涂！我看着他当初挺漂亮的脸，如今写满了丑恶，杀气腾腾，血涨了满脸和脖子。他怎么这么显老！我盯着他看，想，比万鸣显得老多了。想起万鸣，我心里悲伤，脑海里闪过万鸣掐我胳膊的手指，心口突突猛跳起来。
胡想间，只见星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盖，顿时像一个破涕为笑的孩子，手足舞蹈般的兴奋，他摁动手机键，翻出几条短信，指给我们看。
看看，看看，你妹做的好事，她不发这样的短信，我会生气？十几天来，都不告诉我她和斤斤在哪儿，还骗我说在莺飞家里住，我生气，喝点酒，没管住自己，才拎了一把刀过去，嘿嘿……
星酷皮笑肉不笑的笑出声。他说燕舞领十斤在我们家住，很明显燕舞骗了他。我的心咯噔一下，没接话茬，继续听他说。他却不吭了，鼻孔里挤出几声干笑。他这一幅流氓态度，彻底激怒了公燕舞，她一反悲伤，不顾大家伙儿在场，日娘祖***大骂星酷。星酷可不是吃干饭的，必当自卫反击，两个人像被扳动的机关枪，猛烈地开起火来（这是他们惯用的技法，我们这些姐姐，好像习惯了，无一人阻拦）。枪林弹雨中，十斤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烦死了！抱着头颅，跑进了里屋。
空气瞬间凝结。“两挺机关枪”激动地从凳子上蹦起，各自从怀里掂出一把“刀”，朝对方捅去。
客厅的地板上顿时“血流成河”。
燕舞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她知道，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会帮她收拾血色的残局。
五
死闺女，你们今个儿非要气死妈才行！
不知什么时候，我妈站在了门口，拍着大腿，整个人朝地上颓下去。
窗外没有一丝风，空气如同黑铁般沉闷。树上的叶子也纹丝不动，偶尔飞过一只小雀，只那么一闪，便滑翔而去。天色苍白如纸，屋里沉闷异常。正看窗外的我听到我妈的叫声，和公文兰同时哎呦一声，跑到我妈面前，扶起她，到里屋的床上躺下。我妈又拍着腿哭起来。
这是做啥呢？妈。我们说。安顿她躺下。我妈拉着我俩的手，不要走，说，妈有一天死了，你们两个一定照顾好燕舞，她还小，不懂事。唉，妈有一天死了，她可咋办呢！
我们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安慰着她，让她放宽心，安心睡一觉。她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我们退出去，关严门。我恨恨瞪着公燕舞和我妹夫星酷。星酷憨熊似的，窝在沙发里大口吸烟。燕舞只管哭。他们的儿子十斤出来又进去，继续沉默着。
无论什么场合，这孩子总喜欢耷拉着头站或坐着。大概我妹夫对十斤不怎么管，燕舞也无暇顾及孩子的精神和内心，十斤的孤独和沉默，在他们看来是深沉的体现。他们总喜欢喜滋滋的在亲朋间夸赞十斤聪明帅气，忽视他的精神需求。十斤是他们最大的收获，在十斤身上，他们的投入如出一辙。十斤缺钱了，他们想方设法满足；穿戴不如别人了，他们就向我妈要钱买来。前段时间，我妈和我们几个姐姐对钱帮燕舞买下这个单元房，不出两个月，燕舞便又哭闹让我妈给十斤买了一台电脑。燕舞寻死觅活的前一天，也是我和万鸣谈判的那天，我的一个教育局工作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中考成绩出来了，十斤只考了四百分，离一中分数线差了将近二百分。燕舞和星酷自以为十斤准能考上华林一中，平时在亲友面前，总这样夸赞的，夸的时候，两个人的眉毛高挑，满脸的笑，像捡到十个金元宝。
这个时候，我会暗笑他们。这方面，我比燕舞成熟又贤淑。十斤上初中的这几年，吃住都是在我家，也就是说，我代替她做了十斤三年的妈妈。换作我这样麻烦别人，愧疚的要死，还笑得出来？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我们家每次发生大事小事，老黑都不管。公燕舞和星酷无论闹得再厉害，他都不会来。他不来，事情更好处理些。我站起来，和公彩霞一起，扶着我妈，让她去里屋歇着去。
几个闺女，都这样让妈操心，还不得把人累死？
我妈唠叨几句。眼泪又落下来。她明显衰老多了，阳光下，曾经黑亮的头发已经两鬓斑白。她哀叹着去了里屋。除了公燕舞，我们姐妹三个都怀着意味深长的目光互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重新坐好，在我们所有人的注目中，燕舞和星酷开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闹，各自诉苦。公燕舞拿出平日最大的泼辣劲儿，一边哭一边喊：他伤透了我的心……他伤透了我的心……仿佛在座的我们是一树的叶子，而她呢，是只大口喘气的蝉。风吹过，一片叶子从窗台外飘落，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慢慢撕裂她的身体，那树木，便发出了微微的叹息。正哭着的燕舞突然愣怔住，只是几秒钟，眼泪更加痛快地流下，顾不得星酷的铁杆哥们在场，扭转身体，撩起上衣。她的背部一道鲜红的血印露出来。窗外的阳光倔强地从她家的窗台上一泻而入，照在她的背，我的心猛然一痛。转过身。她抽泣着，说，我正在门市部看人家打牌，他冷不丁从黑处窜出，拿刀朝我背上砍来。幸而旁边的人拦住，不然，我就不在这里坐了，也看不到妈和姐姐们了，呜呜……。
她说着，哭着。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星酷，一日夫妻百日恩。公文兰说。两口子，再怎么拌嘴，也不该拿刀拿枪，多伤人哪！是不是？
公文兰依旧这么斯斯文文的说话，听得人扯急。
呜呜……是呀，二姐，你们得给我做主啊，这婚，我今天必须得离，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呜呜……
燕舞继续哭闹。抽抽搭搭，眼泪流的和语气一样坚定，脸色蜡黄，憔悴。燕舞本就长得好看，哭成这个样子，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星酷不仅不来安慰，大巴掌一抹眼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说，别，别听你妹瞎说，我拿刀背砍的，根本不碍事，再说，咋不说说，我为啥砍她。
拿刀背砍的？难道刀背砍人就可以逃脱罪责？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作为燕舞丈夫的星酷，怎会如此糊涂！我看着他当初挺漂亮的脸，如今写满了丑恶，杀气腾腾，血涨了满脸和脖子。他怎么这么显老！我盯着他看，想，比万鸣显得老多了。想起万鸣，我心里悲伤，脑海里闪过万鸣掐我胳膊的手指，心口突突猛跳起来。
胡想间，只见星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盖，顿时像一个破涕为笑的孩子，手足舞蹈般的兴奋，他摁动手机键，翻出几条短信，指给我们看。
看看，看看，你妹做的好事，她不发这样的短信，我会生气？十几天来，都不告诉我她和斤斤在哪儿，还骗我说在莺飞家里住，我生气，喝点酒，没管住自己，才拎了一把刀过去，嘿嘿……
星酷皮笑肉不笑的笑出声。他说燕舞领十斤在我们家住，很明显燕舞骗了他。我的心咯噔一下，没接话茬，继续听他说。他却不吭了，鼻孔里挤出几声干笑。他这一幅流氓态度，彻底激怒了公燕舞，她一反悲伤，不顾大家伙儿在场，日娘祖***大骂星酷。星酷可不是吃干饭的，必当自卫反击，两个人像被扳动的机关枪，猛烈地开起火来（这是他们惯用的技法，我们这些姐姐，好像习惯了，无一人阻拦）。枪林弹雨中，十斤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烦死了！抱着头颅，跑进了里屋。
空气瞬间凝结。“两挺机关枪”激动地从凳子上蹦起，各自从怀里掂出一把“刀”，朝对方捅去。
客厅的地板上顿时“血流成河”。
燕舞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她知道，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会帮她收拾血色的残局。
五
死闺女，你们今个儿非要气死妈才行！
不知什么时候，我妈站在了门口，拍着大腿，整个人朝地上颓下去。
窗外没有一丝风，空气如同黑铁般沉闷。树上的叶子也纹丝不动，偶尔飞过一只小雀，只那么一闪，便滑翔而去。天色苍白如纸，屋里沉闷异常。正看窗外的我听到我妈的叫声，和公文兰同时哎呦一声，跑到我妈面前，扶起她，到里屋的床上躺下。我妈又拍着腿哭起来。
这是做啥呢？妈。我们说。安顿她躺下。我妈拉着我俩的手，不要走，说，妈有一天死了，你们两个一定照顾好燕舞，她还小，不懂事。唉，妈有一天死了，她可咋办呢！
我们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安慰着她，让她放宽心，安心睡一觉。她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我们退出去，关严门。我恨恨瞪着公燕舞和我妹夫星酷。星酷憨熊似的，窝在沙发里大口吸烟。燕舞只管哭。他们的儿子十斤出来又进去，继续沉默着。
无论什么场合，这孩子总喜欢耷拉着头站或坐着。大概我妹夫对十斤不怎么管，燕舞也无暇顾及孩子的精神和内心，十斤的孤独和沉默，在他们看来是深沉的体现。他们总喜欢喜滋滋的在亲朋间夸赞十斤聪明帅气，忽视他的精神需求。十斤是他们最大的收获，在十斤身上，他们的投入如出一辙。十斤缺钱了，他们想方设法满足；穿戴不如别人了，他们就向我妈要钱买来。前段时间，我妈和我们几个姐姐对钱帮燕舞买下这个单元房，不出两个月，燕舞便又哭闹让我妈给十斤买了一台电脑。燕舞寻死觅活的前一天，也是我和万鸣谈判的那天，我的一个教育局工作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中考成绩出来了，十斤只考了四百分，离一中分数线差了将近二百分。燕舞和星酷自以为十斤准能考上华林一中，平时在亲友面前，总这样夸赞的，夸的时候，两个人的眉毛高挑，满脸的笑，像捡到十个金元宝。
这个时候，我会暗笑他们。这方面，我比燕舞成熟又贤淑。十斤上初中的这几年，吃住都是在我家，也就是说，我代替她做了十斤三年的妈妈。换作我这样麻烦别人，愧疚的要死，还笑得出来？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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