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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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三

    她看他似乎睡着,悄悄下床,出了里屋,故意没关严门,留下一道细细的缝隙,心里七上八下,不放心他。她把身体缩成一个拳头,蜷在客厅的沙发一角,偷偷从门缝里朝他看去。她想起若干年前,她躲在她们家四合小院北屋的门后,听到一个声音路过她的门。她仿佛变作身后漆黑棺木里被幽禁的灵,两扇门之间,她留置一道细微的缝,她不躲在细缝的后面,巧妙的将自己的身子藏在右门后,右门上有一只比眼睛大、比眼睛圆的洞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圆洞内躲藏的两只眼睛。她的眼睛看到了什么?那时候,她还那么小,便细致推出母亲的背影少女般的柔软和娴静。不过是看了几十秒钟;走过一个院子,也不过是几十个步子,她懂得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婀娜和风流。多少年过去,同样一道细微的门缝后,心思竟是千差万别。她看她,她看他,她好奇,她隐秘的窥探和担忧!她看到母亲的背影犹如刚出阁的少女;她丈夫万鸣是那样一个令人心生疼痛的小男生。她看他他用右手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的遮掩,便挡住了炽亮的灯管流泻下来光和痛,一些小飞蛾跌跌撞撞朝亮光处奔赴,在她的母亲和她的丈夫脸庞旁一扫而过。她的母亲笑意绵绵看着那个男人,一会儿,她的丈夫放下右手,狠狠掐灭烟蒂。她的手指头哆嗦了一下。他扔掉烟蒂,重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莺飞是我的妻子,莺飞是我的妻子。

    她的心慢慢恢复温度,一种无法辨析的痛从胸口处向外泛开,是夏季的玉米田抽节的玉米苗哔啵的声音,又像深秋的棉田,一瓣瓣洁白的棉朵和棉苞被女人的手剥离。哭,又哭不出口。她看他。他这是怎么了?她难道就这样轻易又被他感动?然而,她已想象着她的身体像被剥开的棉苞,她落倒在大地的怀抱,在一个人身边,笑靥如霞的被他挟持在臂弯处,如一只温驯的鹿。她多么希望他是她丈夫,和她相守相知相爱一辈子的丈夫。但这些都是她的幻想。自从生了太阳和月亮,也许之前?追溯到更远的时候。她忧郁,愁苦,责怪小院的人都不在家里;她独守一屋,婚后他不顾她多次婉转的提示,从来不顾。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温驯的鹿,他的手能停留在她腹背,他们拥抱,亲吻,相交,他们与天地合二为一。然而,他从来不。她们要死不活在一起,十年前,她已知道我们在与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界的人本身就是孤独的,无论多年前,还是多年后,他们就互相离得很远。哪怕近在咫尺,还是相隔很久。她的身体任由他呼来喝去。她不爱用悲剧的面孔博得人们的同情,更不愿给丈夫戴上一顶难堪的帽子。而她的内心呢?——

    她承认,她爱上了一个人。她大胆的用实际行动,证实了那个叫兰利的家伙的《替换理论》是多么的残酷和真实。

    在他的逼问下,她大胆承认自己喜欢上了那个人,他口口声声咒骂的乡巴佬男人。他听她承认,气得要命,家里的“大家伙”被他砸了个稀巴烂。她瞪他。这使他气上加恨,电脑也被摔倒地上。仿佛还不解恨,他朝着地上的笔记本跺了几脚。她明白他的心思,想要把她几年来所有的汗水践踏在自己脚下,让它们统统蒸发,好让他不仅统治她的人,再占领她的心。他不知道,他的脚跺碎了她对他持有的悲悯。他还不能消气,嘴巴里嚷嚷:

    叫你写,叫你写,我踩碎它,看你咋写!哼!

    他跑到客厅,看看还有什么可摔的东西,一出卧室的门,笨头笨脑的大茶几差点绊倒他,他连手带脚将它掀翻,茶色玻璃应声而碎。他是要疯了!

    他曾经为了追求她,天天跑那么远的路来看她,没遇到那个自称得了肺癌的男人之前,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赶来几百里外的她学校来看我。他采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使她心里感到踏实,然而她忽视,这恰恰是他骨子里的执拗,是某一个人一出生就被注定骨髓里的东西,能成人之美,也会害人至苦。这样的执拗用在婚姻,就令人感到十分吃惊和可怕了。和那个自称工程师的人爱的你死我活之前,她彻底拒绝了他,没有一点儿迂缓。后来,时隔一年,和“月光下的麦场”恩断义绝,他又跑来我们家小院看她。她在病中,不见他,他抱着一捆啤酒,坐在她家四合小院门口的石墩上,喝了个精光。马虎蛋铃子急坏了,“姑奶奶姑奶奶”唤着我,央求不停。赶上公文兰和她的先生一起回来四合小院,见此状况,颇为感动,两人情意绵绵的互望几眼,扶了万鸣到屋里。

    万鸣看着苍白憔悴的她,喝到肚子里的啤酒又像喷水机似的喷射出来。

    和他好起来。料想不到他老实的外貌下隐藏了花肠子。她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趁铃子不在家,他吻她,把她放倒在沙发上,剥掉她的衣裳。她真顺从。等他进去,她却一阵疼痛。他顾不得她的恳求,嘴里喊着多么幸福!啊啊呀呀,多么舒服!吭吭哧哧一阵喘息,他完成了任务。

    抱着她不松手。说一定对她好一辈子。一定的一定的。他下着保证。她惟一能做的便是低头无语。从此以后,死心塌地跟了他。和他结婚,生了小孩,每天无论他多么晚回家,都顺从他,一次也不反抗。她想自己顺从的模样,像小时候奶奶讲的那些小脚妇似的: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她不禁痛恨自己。

    她再一次想自己顺从的模样,像小时候奶奶讲的那些小脚妇似的: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她不禁痛恨自己。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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